無憂抿著薄唇,一言不發地盯著他,東宮守恩頂著炙烤的視線,白皙病弱的小臉強裝淡定,耳朵先紅了,“姐姐。”


    田嬤嬤把食盒放在桌上,趕緊幫襯著說,“聽說姐兒要去菊花會,二爺讓小少爺來給您補補課。”


    “平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有趣,坐吧。”


    “姐姐都讀過些什麽書?史記可還有讀?”


    無憂不動聲色,“讀過如何,沒讀過又如何?”


    “姐姐不必瞞著我,田嬤嬤從書櫃拿走了史記,是我打的掩護。”


    “那又如何?”


    “閨中女子,一般不會看這種書吧。閱讀史記是有門檻的,想來姐姐至少識得很多字,文學素養並不低。是吧。”


    “然後呢?”


    “姐姐想在菊花宴一鳴驚人嗎?”


    無憂冷哼一聲,以為他是替盧氏來探深淺的,“沒那個誌向。”


    “姐姐對長幸郡主怎麽看?”


    無憂眯了眯眼睛,有些搞不懂他的來意了。她對這個孿生弟弟的感情很複雜。


    據孟姨娘說,東宮守恩比她晚出生半個時辰,難產,將盧氏折磨的死去活來。


    同胎不同命,她一出生就被丟在山上,無人問津。


    而他被眾星捧月,在眾人寵愛下長大。又聽說他身體不好,理智讓她沒法恨他,可是情感讓她十分抗拒。


    偶爾她會想,如果先出生的是他,國公府會十多年不聞不問,冷待他嗎?


    如果留下的是自己,能得到這些關懷與疼愛嗎?


    她知道想這些沒意義,是徒增煩惱。


    可夜深人靜時,想著她們其樂融融的樣子,總忍不住傷感,輾轉反側,胡思亂想。


    “你…你到底想說什麽?”


    “讓她們退下。”


    “都出去。”


    待屋內隻剩下兩人,東宮守恩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得方正的宣紙。


    “姐姐若信我,這是兩日後,長幸郡主會在菊花宴寫的詩詞。”


    無憂瞪大了眼睛,略有失態地捏起紙張,速速打開。


    “花開不並百花叢,獨立疏籬趣味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又是絕佳的好詩,無憂信了這是李悠然能拿出來的詩詞,“好詩,哪來的?你也認識替寫嗎?”


    東宮守恩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聽姐姐這話,似是知曉那些詩詞不是長幸郡主所寫的了?”


    “是有這個懷疑。”


    他輕笑出聲,唇紅齒白,頗有些嬌俏。


    “姐姐果真不同尋常,長幸郡主是京中第一才女,姐姐竟是連她都敢懷疑?”


    “一個人怎麽可能同時有那麽多風格,她的詩詞先不說風格,那很多詩詞中的境界,絕不是她這種人能有的境界。”


    “沒錯,那些都不是她寫的,是人類曆史長河留下的瑰寶。”


    無憂沒聽明白,也顧不得是不是被輕看了,虛心求教道:“你在說什麽,後一句我沒聽懂。”


    “沒什麽,姐姐隻要相信我是幫你的就可以了。等到菊花會,姐姐可以先一步寫下這首詩詞,那菊花會的頭名,就是姐姐的了。”


    “我不需要。”


    “不要?”


    東宮守恩深感意外,蹙了蹙眉,隨即了然一笑,“如果是想在我麵前故作清高,大可不必。擔心事情敗露,也大可不必。


    長幸郡主無法也不敢去證明這詩不是你寫的。”


    “騙得了旁人,騙不了自己。再說別人的心血,我沒有無端占為己有的道理。”


    “你難道不想母親對你真正另眼相看嗎?”


    “我不需要靠偷來的東西站住腳。”


    “好傻。”


    他無語地搖了搖頭,他是聽聞兩人吵架,看娘親太過憂心,才不惜暴露秘密,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誰想遇到個傻子,白費力氣了。


    小少爺也來了脾氣,不想坐了,起身想走。


    無憂哪裏肯放他走,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你還沒說這詩哪來的呢!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讓你走的。”


    知道她脾氣的東宮守恩,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認栽道:“筆記上看來的。”


    “什麽筆記?別想騙我啊,她那些詩詞,據說連禁城司的人查過,沒有記錄的。”


    東宮守恩無奈地勾了勾唇角,抓耳撓腮,支支吾吾,唉聲歎氣了半天。


    冷不丁對上她毫無笑意,不苟言笑的烏漆大眼,不甘心地捶了下桌子。


    “哎喲,我說了你也不會信的。你相信有人的靈魂是從幾百年後來的異世之魂嗎?”


    “你……你在跟我裝神弄鬼嗎?我可是在道觀長大的,你說這些可嚇唬不到我的!”


    東宮守恩撓了撓頭,雙手扶額撐在桌上,“實不相瞞,我一直在觀察姐姐。姐姐可知,你的名字也出現在那筆記上了。”


    “我?我嗎?”


    無憂仔細觀察著這張模樣與自己一樣,更為嬌嫩的小臉,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撒謊的痕跡,隻得努力去理解跟上他話中的內容。


    “我本以為姐姐也是異世之魂,你的表現是有一些與眾不同的,你知道吧。”


    “繼續。”


    “所以我一度很迷惑,你行事處世和脾氣像是那些異世之風,可細細觀察又不像。


    若不是你對著那些你應該一眼就看出問題的詩詞,研究了那麽久,我至今都不敢真的確定你不是。”


    無憂努力接受著信息,順著他的意思,“你也是從幾百年後來的…魂?”


    “我當然不是,我是負責管理他們的會長。”說著,臉上現出一抹驕傲。


    “你在逗我嗎?”


    “兩年前,我撿到了一本無字筆記。


    後來因緣際會,我見到了那筆記的守護使無染,她臣服於我,認了我當主人。


    她說能開啟會長筆記者,就是異世協會的會長。在這個時空的異世者都有一本筆記,如果要用異世的東西, 至少要提前48小時,也就是兩日寫下報備。


    否則將會受到懲罰。


    這詩就是我剛剛看見的,長幸郡主的報備。”


    “你的意思,她在她的筆記裏寫下,你身為會長,可以在會長筆記裏看見?


    你能看見每一個異世魂的報備記錄?”


    “是。”


    “所以,她每一次挪用他人詩詞都是蓄謀已久?”無憂敏感地抓到了關鍵。


    “應該是,但不能說絕無例外。臨時征用也是有的,隻是每人一年隻有三次機會,事後也要打報告。”


    “你那個協會人多嗎?”


    “這個不能說。”


    “你說我的名字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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