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祖父忙著給七皇子挑禮物,看著祖母、父親、母親都忙著給那個弟弟做衣裳,準備禮物。


    近距離看見別人的溫情,連自欺欺人都很難。


    不被記得,被親人忽視的感覺很煩很討厭很不爽。”


    黑夜可以藏住很多情緒,她自小習慣了被漠視,最擅長把情緒悶在心裏。


    憋悶了幾天,忽覺同是天下淪落人,便不想藏了。


    她的聲音似清泉,汩汩流淌,話中不遮掩的情緒透著泉水的寒冷。


    元琰聽得心中不忍,“不被記得又如何,總會有人記得。本王不是來了嗎?”


    “是,意外之喜。”無憂眸光微閃,烏漆漆的黑眸望著皎潔的月,“殿下也會有人記得的。”


    此情此景,像極了兩個受傷的小動物抱團取暖,元琰微感好笑,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盒,“這個給你。”


    無憂意外地挑了挑眉,慢半拍接過後順手打開,紅緞裏赫然躺著一隻華麗炫目、金光閃閃的金步搖。


    隻一眼女孩便立刻合上蓋子,好似多看一眼,就要丟了魂。


    “不會是給哪家娘子的沒送出去,便宜我了?”


    她吃飯時偶然聽到安氏說李淑妃在給他相看媳婦,這禮物來得太過意外,她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隨意。


    元琰對她的反應微有困惑不滿,小丫頭嘴上陰陽怪氣就算了,眼裏也沒有一絲收到禮物的喜悅,就算不喜歡也不至於是避之不及吧。


    “那又怎樣,你不要還我。”


    “還你。”無憂幹脆地放迴他的掌中。


    元琰詫異了,“你真不要?不喜歡?”


    “這個太貴重了。”無憂雖然珠釵首飾用的少,不識貨,可是這般份量,這種做工,傻子都知道價值不菲。


    她見過郡主的一隻金步搖,簪首比這個小一些,也是一隻小鳥,銜著玉珠,就超過了一千兩。


    這個簪首居然是兩隻小鳥同銜一朵花。心思之巧,做工之精妙,她甚至不敢摸一摸,就怕一不小心弄壞了。


    多看一眼,她都怕自己起了貪婪之心,舍不得放手。


    “給你就是你的了,不要就自己扔了。”


    小姑娘不為所動,輕聲堅持,“殿下,我真的不能收。”


    冰塊木頭也有了脾氣,“殿下殿下,本王看你光在嘴上喊喊,真把本王當殿下放心上了,殿下給你的,你敢不要?”


    無憂並不想惹惱他,耐著性子解釋說:“一是男女本不該私相授受。


    二是此物太金貴,怕我留著也沒機會帶,太暴殄天物了。”


    “就說你書讀多了,光學那些酸儒了。


    摘下本王折扇的時候,算不算私相授受?一個物件,有什麽金不金貴的。


    怎麽就沒機會了,你沒長頭發呀?”


    少年的語調透著不加掩飾的惱意,她似乎聽到了磨牙聲。


    烏漆的眸子一轉,無憂決定如實相告窘迫的實情,“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她要是在家裏帶了這個,不知要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那就不要當匹夫!”


    無憂怔怔地偏轉過臉,“殿下?”


    清冷的桃花眼輕輕閉上,掩下恨鐵不成鋼的慍惱,再睜開時,靜如幽譚。


    “十一,珠玉蒙塵,不可惜嗎?”


    “既蒙塵,何以篤定是珠玉,不是臭石頭?”


    “頑石尚有補天誌!”元琰眼神堅定,似有怒氣,“你難道就真樂意住在這間破敗小院?為那些有眼無珠的蠢貨暗自神傷?”


    無憂無奈地自嘲一笑,“那些,是我的家人。”


    “傷人至深的,往往都是家人。”


    元琰薄唇微抿,一反常態地說了很多平日不會說的話,“你那麽聰明,自當知道人心本偏,強求不得,不要為不值得的人為難自己。”


    話中的關心早已超出了幾麵之交的情誼,不是口頭敷衍,是真的替她考慮。


    這份溫暖,驅散了無憂心頭的悶酸寒涼。


    她咬著嘴皮,不再多說,順從道,“謝殿下,我收下便是。”


    這可能是她此生能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了,比禮物更貴重的,是這份願她好的心意。


    “這就對了,沒機會,就去創造可以帶的機會。


    因噎廢食可不是本王認識的十一娘!


    韜光養晦也是講究時機的。


    藏過了頭,反受其害。”


    三言兩語,點破了她的偽裝,帶著善意的提醒。


    無憂忍著鼻酸,抿了抿唇,不多辯,複又打開盒子,拿金步搖轉移注意力。


    女兒家或許不沉迷奢華,沒有厭惡精致的。此物太過精細,摸到玉花上的紋路,借著微微月光,拿到眼前仔細瞧著,“這是什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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