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不用問都知道,這種祖上榮光的人家,大多都有個臭毛病,不管時下否得勢,都好麵子窮講究。


    入夜,二房院內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不知哪來的一隻死老鼠,嚇得東宮思玄興致全無,哭爹喊娘。


    他披著外衣頂著亂發,將盧氏姨娘婆子丫鬟全都叫到院中訓話。


    一時間,吵鬧聲,哭泣聲,辯解聲,鬧了很久才消停。


    田嬤嬤迴來後怕被瞧出異狀,就讓人稟了盧氏她似乎有些發燒,盧氏知後準了她休息。


    她縮在被窩裏,忐忑不安,聽著外麵的叫罵,腦中全是老鼠倒在她眼前的猝不及防。


    窒息般的恐懼感讓她久久無法入睡,直到夜深,仍心有餘悸,瑟瑟發抖。


    無憂住的偏,距離老太君的銀杏院足足要繞上一圈,哪怕她最早出門,也會最晚一個到。


    既不被待見,起再早也落不得好,她打定主意睡到自然醒。


    老太君經曆昨天的事,料想到她可能不會按時請安,早上看見請安的人沒有無憂,半點不驚,也不發火,隻當沒這個人。


    無憂睡到日上三竿才幽幽轉醒,青枝坐在床腳處,垂著腦袋縫衣服。


    小丫鬟其實做事挺認真的,就是性格瑟縮,年紀也著實太小。


    無憂動了動腿,青枝聽到動靜忙站起來伺候。


    桌上放著田嬤嬤送來的早餐,昨天被她一嚇,田嬤嬤主動自請一日三餐給她送飯。


    有人效勞,她樂意接受。


    吃了幾口粥,無憂看向青枝,“我一會兒要去請安,你認得路吧。”


    青枝點了點頭,“所有留在府上的丫鬟都要去銀杏院聽訓的。”


    銀杏院,就是老太君的院子。


    秋閣離得遠,她朝著銀杏院去的路上,已經有不少的丫鬟婆子迴去稟告了。


    無憂昨日行為太過驚駭,幾房夫人聽到消息都趕來看看她是何方神聖。


    除了本就在銀杏院陪女兒的謝氏,其他幾房夫人住得都比無憂近,是以聞訊而動的大隊伍反而都比她來的早。


    進了院子,無憂就看見了一株巨大粗壯的銀杏樹,如傘一般撐開,葉子還沒有完全變黃,一看就很有年歲了。


    高門大戶的布局,都是找風水先生一點一滴推敲出來的,哪處養花,哪處擺石,哪處存水,甚至種什麽花,養什麽魚,搭配著哪裏的土,都是講究。


    虔誠者還要結合自身的生辰八字挑選住處,甚至選陣眼擺陣,這些講究便藏著居住之人心中最真實的期盼訴求。


    無憂邊走邊看,她看得光明正大,不像打量她的人,都是微低著腦袋偷偷瞧,好奇又謹慎。


    她像個沒見過世麵的丫頭,沒有規矩地四處張望,不動聲色地把銀杏院的講究盡收眼底。


    廊下站著一堆丫鬟婆子,丫鬟基本穿著兩種藍青兩色的同種款式衣裙,和青枝身上的款式相同。


    隻不過青枝是這院中唯一一個粉色,可想這顏色是用來區分丫鬟等級的,婆子們的衣服似乎沒有統一,以深色為主。


    無憂在廊下看到了田嬤嬤,婆子們年長著年歲高,資曆深,基本都沒有垂頭的,但田嬤嬤一瞧見她就垂下了腦袋。


    早上送飯沒見到人,此刻見著田嬤嬤又想起昨日的恐懼,瞬間頭皮發麻,手腳冰冷。


    這些丫鬟有老太君房中的,還有來請安的夫人姑娘房中的,都沒資格進屋,謹慎地等在門外。


    來得早的,或許能搶到廊下的位置,來的晚了,幾乎都是站在院中曬太陽了。哪怕資曆高,在老太君的院子,都不敢擺譜爭位置的。


    人雖多,都不敢弄出動靜,所以整間院子靜悄悄的。


    無憂在眾人偷瞄中,默默前進,進到屋內,迎接她的就是毫不掩飾的目光掃射。


    她隻認得昨日見過的盧氏和謝氏,按照她倆的座位,暗暗推算出這一堆女眷都是哪房的。


    她穿著最樸素的灰色交領襦裙,布料已經被洗滌的變色發毛,素麵朝天,頭發簡單窩著一個道姑頭。


    縮著脖子環顧一圈後,無憂呆呆地站在堂中,佝僂著身子,垂著眼睛,雙臂在身前扭來扭去,像是被人多嚇壞了,有些瑟縮。


    一屋子的錦繡衣裳,把無憂襯得就像是從哪個窮山溝來討賞的窮親戚,不,窮親戚穿著應該都比她好。


    鵝蛋臉,五官還行,比起家裏這些粉雕玉琢的姐兒膚色略黑了些,不難看,比起若初和芷妍,單看相貌並不出彩。


    體態太差,一股沒見過世麵的寒酸樣,不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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