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不想吃。”


    薑靜冷聲拒絕。


    “反對無效。”


    關之年瀟灑地扯了扯嘴角,隨即在前方的紅綠燈掉了個頭,直奔城南而去。


    這邊有個很大的美食街,在這個點,是許多吃貨喜歡聚集的地方。


    薑靜拖著剛縫完針的手,被他拽下了車。


    “吃什麽,我請客。”


    “還是算了吧,”她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有錢麻煩你搬出去。”


    “我不。”


    他第二浪蕩地應了一聲,隨後給她占了個空位,從她包裏拿出紙巾仔仔細細地擦了三遍桌子。


    “我看你這手也吃不了辣的,喝點粥吧你。”


    他說著,四周打量了一圈,倒是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個小粥鋪,叮囑她在這裏坐著,然後自己去買東西。


    薑靜折騰了一晚上,倒真是有點餓了。


    便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等他。


    沒一會兒,他端來兩碗白粥,順便還給她帶了點小菜。


    “能得到我關之年的服務,你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宇宙。”


    他一邊給她把粥擺好,一邊笑眯眯地在她對麵坐下。


    看著他這副厚臉皮的樣子,薑靜無語地搖了搖頭,接過他遞來的勺子,埋頭吃飯。


    “你動作還挺快,一天功夫,就找到新事務所了。”


    關之年端著杯看不出來是什麽味兒的奶茶抿了一口,隨即嫌棄地將杯子扔在桌子上。


    難喝。


    “你哥送的。”


    薑靜喝著粥,冷不丁地說。


    她不是沒看見,他的臉瞬間垮了下去。


    “你跟他走得挺近。”


    他倒沒說什麽,隻是輕嗤了一聲,做了個總結陳詞。


    “還行,偶遇過幾次。”


    薑靜淡淡地答著,隨即想起什麽似的抬眸看他。


    “對了,你哥到底是做什麽的。”


    她假裝不經意地問。


    “怎麽,對他感興趣了?你網上去搜呀,你不是最喜歡網上調查麽?”


    關之年身子向後靠了靠,興致央央地垂眸把玩手機,似是懶得跟她多說。


    “查了,查出來也就那樣,但是,人不都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方方麵麵嗎?”


    薑靜清了清嗓子,斟酌著措辭,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既然是不為人知,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關之年慢條斯理地答著,隨後站起身,“我去看看還有什麽吃的。”


    她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沒一會兒,他空手而歸。


    “果然我跟這些地方不合適,我害怕晚上迴家會拉肚子。”


    他雖然落魄至此,但是基本的貴公子操守還是有的,不吃三無產品,不吃原產地不明的產品,不吃路邊攤這些感覺很不衛生的東西。


    “那恐怕你得餓著了。”


    薑靜舒服地喝完了熱粥,雖然左手火辣辣的疼,但是好歹胃舒服了許多,心情也比剛才好了些許。


    關之年一直在對麵玩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聊天似的,嘴角時不時勾起一抹笑意,帶著些嗤笑和嘲弄。


    “對了,你都沒錢了,還可以去一晚上消費幾萬的酒吧玩,也是可以。”


    她淡淡地將勺子放下,冷冰冰地說。


    “什麽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哪怕現在一窮二白,我這張臉,就是卡。”


    他輕笑一聲,指了指自己的俊臉,一臉倨傲。


    “麻煩你去刷臉開房租房。”


    薑靜毫不留情地迴懟。


    “沒良心的。”


    關之年嗤笑一聲,隨即幽幽地站起身,“吃完了沒,吃完了迴家。”


    “你先迴,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薑靜從他手裏搶過車鑰匙,冷颼颼地掃了他一眼。


    “剛才是事出有因,你現在是酒駕,是違法行為。”


    “……利用完就扔?”關之年眉頭微微蹙起。


    剛才送她去醫院,帶她來吃東西,她可是屁都沒放一個!


    這會兒針也縫了,肚子也填飽了,就不要他了?


    “我可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


    白了她一眼,他站起身,去路邊攔了個出租車。


    薑靜很配合地給他微信轉了車費。


    她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開車去了關景厲給她找的工作室。


    這裏清潔工還在加班加點地幫她打掃衛生,她去叫停了人家之後,坐在嶄新的老板椅和辦公桌前發呆。


    自己的資料已經運了很多過來,被人整整齊齊地收納在箱子裏。


    壁櫥裏很多文書,都是她這麽多年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


    坐了好一會兒,她才起身,在偌大的空間裏溜達了一圈,然後從包裏找出了名片。


    關景厲三個字閃著金光,昭示著他卓爾不凡的身份。


    這個點打過去確實很不禮貌,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打通了他秘書的電話。


    “您好,我想請您轉告關先生,感謝他提供的地點,我現在用不上了,還是非常感謝他的幫忙,非常感謝。”


    “怎麽了薑小姐,是地方不滿意嗎?”


    對方好奇地詢問。


    這可是關先生親自挑的地段好的位置,多少人求之不得。


    這位律師居然給拒絕了。


    是他們關總站的還不夠高嗎?長得還不夠帥氣嗎?


    這種送上門的好事都不要?


    “不是不滿意,是我現在已經有一個比較合適的位置了,正好有機會,將那麽好的地段留給更需要的人,用在我一個小事務所身上,著實有些浪費。”


    她仔細斟酌著措辭,為了盡量不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語速有些慢。


    “這事兒我真做不了主,您跟關總說吧。”


    秘書那邊猶疑了片刻,低聲道。


    “那,那關總明天有時間嗎?我親自來道謝。”


    薑靜想了想,這事兒確實有些為難人家,關景厲這人看起來本來就令人生畏,她也不好將問題拋給別人幫忙處理。


    “好,明天關總有時間的,我通知您過來。”


    對方簡直求之不得,飛快地應了下來。


    又讓人將自己的東西打包收了起來,薑靜才通知他們下班,鎖了門,開車迴家。


    到家的時候,關之年早就到了,正歪在沙發上玩手機。


    果果和杜文麗好像是睡了。


    “現在我們薑律師是大忙人了,大晚上的還要跑業務。”


    他翻了個身,大長腿無處安放,大喇喇地橫在一邊,陰陽怪氣地說。


    薑靜沒說話,隻是將包包什麽的都放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你隻給了我合同,沒給我鑰匙。”


    她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說。


    關之年擰眉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怎麽,你不是有地方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點不悅,看來下午薑靜把他給氣慘了。


    “沒了,剛才去退了,”薑靜放下杯子,“畢竟你在我這裏住,總得交點房費。”


    “沒良心的。”


    關之年嗤笑一聲,心情卻莫名地好了些許。


    “明天林肖把鑰匙送來,今天我把鑰匙給他處理家具的事情。”


    “喔,”薑靜點了點頭,“謝謝。”


    “知道我花了多少錢嗎?為了這麽個小地方。”


    關之年換了個坐姿,慢悠悠地斜著眼睨她。


    “不知道。”她老老實實地答。


    她確實不知道這麽塊地方要花多少錢,反正聽林肖說這個地方來得很不容易,應該也不是什麽普通的位置了。


    “如果按一天五百塊的房費算,我能在你這裏住上好幾年的。”


    關之年笑眯眯地看她。


    “……”


    薑靜正欲開口反駁,就見他倨傲地抬起了下巴,“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房費,我沒拿什麽逼你吧?以後可不要擺臉色給我看了,我可是付了錢的。”


    看著他慢騰騰地迴臥室的背影,薑靜無語地歎了口氣。


    就她這邏輯思維,做這種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事情並不多。


    怎麽就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繞到坑裏去了。


    明明是他非要送的,這會兒怎麽成了她欠他的了。


    準備去洗個澡,可是手指疼得厲害,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襯衫脫了下來,舉著胳膊衝了個澡。


    洗完澡,她連擦臉敷麵膜都省了,抱著被子去了沙發上躺著。


    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第二天早上,她還沒清醒,就被關之年從沙發上拖了起來。


    “你的手指得消炎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她。


    傷口今天疼得更是厲害,她掙紮著起身,看了一眼時間。


    果果正穿戴整齊趴在沙發旁看她。


    昨天哭了太久,今天眼睛腫的跟個核桃似的,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媽媽,果果今天不想去幼兒園。”


    她委屈巴巴地說。


    “不想去就別去,關叔叔帶你去玩。”


    關之年飛快地接了話茬。


    薑靜險些就著起床氣出聲訓斥他。


    “別給孩子慣這些臭毛病,謝謝您。”


    她掀起被子起身,就示意薑小果收拾好書包。


    “孩子怎麽了,小孩子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像你,心情不好還去喝點酒呢。”


    關之年擰著眉看她,一字一句懟得認認真真明明白白。


    薑靜懶得跟他廢話,大步流星地到浴室裏洗了臉,連妝都沒化,隨意套了件長裙就要送薑小果去學校。


    “心情不好就不用上學這種認知是錯誤的,知道嗎?”


    她低聲訓斥。


    薑小果癟著嘴不說話。


    她可是昨天才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的人!


    她的天都塌了!


    今天卻還要去上學。


    “你這樣孩子遲早厭學,幼兒園而已,不是怎麽快樂怎麽來嗎?”


    關之年不知道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近人情,一把拉過薑小果,把她手裏的書包搶了下來,扔到了沙發上。


    “咱們不管這個人,關叔叔帶你去遊樂場玩。”


    “這是我女兒,你又沒孩子,你懂什麽?”


    薑靜實在不知道自己跟他在這一方麵的分歧怎麽如此之大,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大聲喝道。


    關之年聞言,拉著薑小果的手一頓,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她後知後覺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傷人了。


    他不是沒有孩子,他隻是失去了孩子。


    ‘對不起’三個字卡在喉頭說不出口,她眼睜睜地看著關之年扔下薑小果,陰沉著臉摔門而出。


    “媽媽你壞!”薑小果終於是受不了這委屈,癟著嘴就衝進了臥室裏。


    客廳裏孤零零地留下她一個人。


    “你說你,誰讓你承受這麽多了?孩子怎麽樣,快樂就好了啊!”


    杜文麗起來吃藥,正瞅見此情此景,無奈地歎了口氣。


    “也都怪我,小時候就讓你承受那麽多。”


    她搖著頭,吃力地在旁邊坐下。


    “靜靜,媽也是現在才明白,女人一輩子,一定要活成自己。我當初就是太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太在意你和曉東的未來,堅持一個人帶著你們姐弟倆,自己吃了苦不說,也害了你。”


    “其實,我要是早找個老師靠譜的男人再嫁了,也比現在好得多。也不至於得了癌症,還沒有人照顧,得給你添亂,添負擔。”


    薑靜腦子有些亂,她說的什麽她也沒仔細聽。


    關之年現在鐵定生氣了。


    她剛才也不知道怎麽的,難聽的話猝不及防地就從嘴裏蹦了出來。


    “行了,我知道了,您休息吧。什麽時候想通了,咱們就去住院,別再讓我勞神了。”


    她歎了口氣,去將昨天一家人換的衣服分類扔進了洗衣機裏,才坐在書房裏發呆。


    沒一會兒,手機響了,才將她的心神給拉了迴來。


    她這才想起來,昨天約了關景厲今天見麵。


    電話是關景厲親自打來的。


    “聽秘書說你有事找我。”


    他的聲音依舊清冷,沒有一點點疑問的感覺,仿佛對她找他有什麽事情並不在意。


    “是關於事務所租房的問題,我現在有新的規劃了,房子您還是收迴去吧……”


    她默了默,答道。


    “好,既然給你添了負擔,那我就收迴,什麽時候想要,跟我秘書說一聲就行了。”


    關景厲爽快地答。


    掛了電話,她才如釋重負般地長歎一口氣。


    確實,她太在意一些東西了。


    自己一晚上忐忐忑忑沒想好怎麽開口的事情,實際上人家根本就不在意。


    一句話就能搞定了。


    想了許久,她才起身,推開了臥室門。


    薑小果正趴在窗台看外麵。


    “不想上學是嗎?”


    果果沒有迴頭看她,但她能感覺到她想搖頭,又不敢。


    “果果心情不好的話,咱們不麻煩關叔叔,媽媽親自帶你去玩好不好?”


    小家夥這才有了點反應:“真的?”


    “真的,”她點了點頭,隨後指了指她的小背包,“有什麽想帶的嗎?快收拾,媽媽手指痛,你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好!”


    果果開心地從沙發上下來,手忙腳亂地開始在自己的一堆私人物品裏翻找。


    “我要帶上我的哆啦a夢玩具,還有關叔叔買給我的泡泡機,還有我的小相機!對了,今天太陽好大,我還要帶上我的太陽帽!”


    她一邊碎碎念著,在房子裏跑來跑去忙活個不停,跟昨天那垂頭喪氣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了。


    “媽,你哪裏不舒服就打我電話,我帶她出去走走。”


    薑靜收拾好東西,再三叮囑道。


    “你手怎麽了?”


    杜文麗這才發現她手指上裹著厚厚的紗布,看起來傷得不輕。


    “沒事,一點小傷。”


    她搖了搖頭,隨後拿了車鑰匙,便轉身要走。


    “你早上那樣兇關先生不對,他也是一片好心,這會兒理解了,就給人道個歉。”


    她聽得杜文麗在後麵說。


    不知道怎的,她跟關之年明明沒什麽關係,卻總是在這種小事情上鬧別扭。


    搞得跟那些小夫妻似的,一言不合就要生氣,道歉。


    搞不好還得哄來哄去的。


    她想想都覺得渾身雞皮疙瘩直掉。


    肉麻得緊。


    搖了搖頭,她沒答話,帶著薑小果就出了門。


    今天是工作日,遊樂場的人不多,她買了張套票,帶著薑小果從門口的電影區一路玩進去,倒也舒坦。


    以前禁止小家夥吃太甜的,今天也是有求必應,哪怕她的眼睛渴望地看一眼不遠處的棉花糖,她也會幫她買下來。


    薑小果小小的眼睛裏有大大的疑惑。


    自己那個兇巴巴的媽媽跟變了個人似的,今天如此的和藹可親。


    令人害怕。


    “媽媽,我不吃了。”


    她看著薑靜又要帶她去買她最愛吃的冰激淩,她驚惶地搖著腦袋拒絕。


    “為什麽,你不是最愛吃了嗎?”


    薑靜不解。


    “我不吃了,媽媽說吃多了會肚子痛,還會有蛀牙,我不吃了媽媽。”


    薑小果求生欲極強地看著她,那一本正經拒絕的模樣險些把她給搞內疚了。


    確實,她把果果當成自己的掌上明珠,什麽都不許她弄,都這麽大了,要不是關之年在,她連冷水都沒讓她喝過一口。


    生冷食物一律不吃,甜食不吃,太辣的不能吃,甚至連空調都很少吹。


    生怕她生病。


    她幾乎把這些根源杜絕到了極致。


    “果果想吃就吃。”


    她笑了笑,盡量柔和的說。


    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在薑小果看來,跟夾著刀子似的嚇人。


    她的媽媽變了!至於為什麽,她這小腦袋瓜是真的想不通!


    但她的話她不敢不聽,哪怕心裏忐忑著,還是在一堆甜品麵前認認真真地挑選。


    一邊選,一邊看她的臉色。


    “咦,媽媽……”


    薑靜的手被她抓著搖了搖。


    “怎麽了,想吃什麽味道的?”她垂眸問。


    “媽媽,關叔叔在那!”


    薑小果興奮地指著不遠處。


    薑靜聞言順著她的小手看過去,果真見著關之年正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在一家布娃娃店門口逛。


    隻是他的旁邊,還跟著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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