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事,你別誤會。”


    薑靜好聲好氣地答著,隨後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迴去上班吧,想好了一定要聯係我。”


    陳小敏抬眸看了她一眼,沒吭氣,轉身就走了。


    從立言律師事務所出來,外麵風和日麗的陽光毒辣,最近馬上就入三伏天了,天氣越發地熱了。


    走了兩步,她的後背都汗濕了。


    “薑律師?”


    一道熟悉的聲音忽地響起,她一看,居然是關景厲。


    她頓了頓腳步,禮貌地衝他笑了笑。


    “薑律師來這裏辦事?”


    關景厲一襲白色襯衫,黑色西褲,整個人看起來依舊是那麽挺拔修長,腿長兩米。


    “啊,來談了點事情。”


    關景厲微微點了點頭,見她要走,又開口道:“之年的官司贏了,你辛苦了,中午我請你吃個茶,順便諮詢點事情。”


    薑靜有些訝異。


    關景厲有什麽事情是需要諮詢她的?


    除了上次說起的果果的事情。


    她忽然覺得,關景厲和關之年這兩兄弟,雖然行事作風大不一樣,但腦迴路好像是差不多的,都是常人不能理解的。


    果然是兩個好兄弟。


    “可是我現在……”


    “我來巡查一下,便走。你稍等。”


    關景厲利落地說著,隨後轉身朝身邊的助手交代了幾句,便長臂一伸,作出了個請的姿勢。


    “……”


    她本想拒絕,因為她待會兒還得去忙著找房子。


    從黎酒家裏搬出來,她總不能老是住在酒店裏。


    而且關之年的傭金尾款已經打過來了,她還想去給自己看個車,每天跑來跑去的,沒個車確實非常的不便。


    但對方都已經紳士地幫她打開了車門,她也不好拒絕,還是禮貌地上了車。


    “附近有個環境不錯的茶樓,請你坐坐,耽誤你一小會兒。”


    關景厲說著,語氣淡淡的沒有什麽情緒,熟稔地驅動了車子,匯入車流之中。


    茶館確實近,薑靜也知道這裏。


    以前她接待一些比較重要的委托人的時候,有時候會在這裏進行。


    環境清幽,沒人打擾,是個很好的談話的地方。


    關景厲像是這裏的常客,服務員上來熱絡地招唿著他,兩人在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


    “之年的案子贏了,薑律師功不可沒。”


    他淡淡地說著客套話,薑靜點了點頭,“隻是我應該做的,實際上還是關之年先生做的比較好。”


    “之年他以前不這樣。”


    關景厲冷不丁的說著,抬眸看她。


    “誰都沒想到這次他的官司會贏,家裏人準備好的台詞都用不上了。”


    薑靜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算是迴答了。


    “對了,案子完了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關景厲一邊看著旁邊穿著中式服裝的美女為他們做茶道,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似是在跟她嘮家常。


    她知道他們也不是互相之間可以嘮家常的關係,但人家問了,她出於禮貌也得迴答。


    “想開個律師事務所,做迴老本行。”


    “嗯。”關景厲淡淡地點頭,“位置選好了嗎?”


    “還沒呢。”她垂眸笑,“才剛剛計劃。”


    “我名下有很多寫字樓,你要是需要辦公場所,給我打個電話就行,租金的話,免你一個也無妨。”


    關景厲淡淡地說著,雖然是在給她好處,語氣裏卻沒有什麽高高在上恩賜的意思,讓人很是舒心。


    跟關之年完全是兩個極端。


    “那太不好意思了,該給的還是要給。”


    她禮貌地客套。


    “本來我還想,吸收你進我公司的法務部,看來說得有些晚了。”


    關景厲抿了一口剛剛出來的清茶,雲淡風輕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補充道:“我還以為你準備做之年的私人秘書,我覺得有點屈才。”


    “……”


    果然是關景厲,說起自家兄弟來,也毫不留情。


    “我沒有那個打算,關先生的業務範圍可能跟我有些衝突。”


    她滴水不漏地答。


    “聽說你是傅信然的小徒弟,我對你還挺感興趣。”


    關景厲說著,眼神倒頗為認真和正經。


    “感謝您的抬愛,我的實力還不足傅先生的十分之一。”


    “實力不實力的,我不關心。”關景厲慢條斯理地拿出手機放在桌子上,目光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又抬眸看她,“傅信然的父親是關老爺的私人秘書,我看中的是這一條。”


    “……”


    薑靜沒想到他如此的直白。


    卻又話裏有話。


    “您的意思是?”


    她遲疑著問。


    “上次你去關家老宅也聽到了,老爺子說了,財產分配就是那麽隨意,誰先有關家的曾孫,誰就能得到大部分的遺產。”


    關景厲一字一句說得坦然,薑靜倒聽得雲裏霧裏。


    “聽說之年想跟你結婚。”


    “咳咳……”


    薑靜被一口熱茶嗆到,險些失禮地噴了出來。


    關景厲看著她這副受到驚嚇的模樣,也巋然不動,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如同一座冷情的大冰雕。


    “沒有這迴事。”


    薑靜擦了擦嘴,低聲解釋道:“那都是關先生胡言亂語,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青睞,您別當真,他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嗯。”


    關景厲淡淡地點了點頭,微微斂起眸光,垂眸不語。


    “您除了這個事情,還有別的事情要說嗎?”


    薑靜感覺他這表情很是難以捉摸,遂主動開口問道。


    “沒有了,因為之年他平時也沒個正形,誰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最好,是真的,估計你和你女兒這兩天都沒什麽平靜日子過了。”


    關景厲抿了一口茶,目光平靜如水,如深邃的海。


    “我不是太懂。”薑靜答。


    她確實不懂,為什麽關家人老是揪著她這個離異的單親媽媽不放,是關之年還不夠浪嗎?魚塘裏的魚還不夠多嗎?


    都警戒她這個要什麽沒什麽的律師做什麽?


    “之年這人性子怪異,但好歹也是關家人,官司好不容易贏了,總不能讓他無縫銜接,接著胡來吧?”


    關景厲慢騰騰的解釋著,話裏的意思倒也明確。


    關之年要是再跟自己的辯護律師搞到一起,那可真是比打官司輸了還丟人。


    “您放心吧,我還不至於到那一步。”


    薑靜笑了笑,倒也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嗯。”關景厲點點頭,沒了下文。


    沒多久,他又扭頭看窗外的景色、


    “那個你的朋友,黎酒,我已經查得差不多了。”


    他冷不丁地開口。


    不知怎的,從他口裏聽到黎酒的名字,薑靜忽地後背一僵,渾身瞬間冒出一層雞皮疙瘩來。


    這麽低的空調裏,她的後背還誇張地沁出了一層薄汗。


    “什麽意思?”


    她低聲問。


    “我知道她從哪裏來,是什麽人,迴來要做什麽。”


    關景厲淡淡地說著,她卻從他語氣裏聽出了些許威脅的味道,有些駭人。


    “她年輕,做事衝動,我對她也不是很了解,隻是,我做人不太好,也沒什麽朋友,她在我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我很感激。”


    薑靜斟酌著自己的言行,隨即探詢地抬眸看他。


    “關先生要是知道她的一些情況,能不能給我也說說,我也想多多了解她。”


    關景厲聞言忽地扯了扯嘴角,笑了。


    “薑律師,你向來精明,思維縝密,不代表我就比你要差。”


    薑靜不知怎的,唿吸有些重,她忽然有些害怕麵前的這個看起來深邃如海的男人了。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她鎮定下來,一臉不解地看他。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都是明白人,不用像跟之年說話一樣,跟我交流。”


    關景厲說著,目光忽地冷了冷。


    “她想對關家做什麽,你應該不是不知情。”他嘴角掛起笑意,“我沒有要威脅你的意思,隻是想讓你作為朋友,好好勸勸她,別想不開,關家人的脾氣不是很好。”


    “……”


    薑靜被他幾句話給架住了。


    繼續附和也不是,裝傻也不行。


    幹脆默了默,垂著腦袋不答話。


    “嗯?”


    關景厲慢悠悠地反問。


    “我跟她已經沒什麽關係了。關先生,我已經從家裏搬出來了,您知道的吧?”


    薑靜冷聲解釋。


    “嗯。選擇權在你手上。”


    關景厲說完,沒再多說,似是已經將自己的意思傳達到了,看到薑靜有些慌亂的目光,也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你需要什麽幫助就說,海市八成以上的寫字樓都在我名下。我待會兒去吩咐助手找個地段好的,畢竟你現在又奪迴了第一的位置。”


    語畢,他悠悠地起身,連看都沒再看她一眼,便轉身走了。


    薑靜整個人都吊著一口氣,等他走了,才忽地舒了口氣,靠坐在椅子上。


    這個關景厲,果然跟他的外表給人的感覺一樣嚇人。


    總覺得他話裏有話,且威脅意味極度明顯。


    她忽地有些擔心黎酒了。


    想了想,她拿出手機,給黎酒發了個微信。


    但等了許久,她都沒迴。


    本想去找她,但是轉念一想,搞不好她已經活在了關家人的眼睛之下,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威脅到自己的家裏人和果果的安全,便作罷了。


    打了個出租車,她去了之前熟識的店裏看車。


    因為果果也大了,加上杜文麗生病了,她便選了輛車內空間大的,直接全款付清提了車,還去辦了個臨時照。


    將車開迴酒店,她在沙發上思來想去的,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光景裏剛才的話像是一根刺卡在她的心頭,讓她極度難受。


    看來關之年給她的忠告,也不是他隨口胡謅。


    雖然不知道跟果果還有薑曉東有什麽關係,但現在事實是她的情況確實不太好。


    她因為黎酒的莽撞,被關家人給盯上了。


    撫了撫眉心,她覺得頭有些疼。


    這兩天的疲憊忽地如潮水一般向她湧了過來,她去洗了個澡,便去柔軟的大床上躺著。


    這一躺就是兩個半小時。


    還做夢夢見了去世的曉東。


    雖然不記得夢裏的內容了,但她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精氣神一般,異常的累。


    想了想,她給杜文麗打了個電話。


    “你事兒辦完沒有啊?”杜文麗在那頭問。


    “媽,我剛做夢夢見曉東了,他應該是在埋怨我沒有迴去看看他,您幫我看著點果果,我想迴去給他掃個墓。”


    她嗓子有些啞,精神狀態很差,杜文麗本來就比她還迷信,想了想,便應了下來。


    “你坐個大巴去吧,開車太累了。跟鄉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大老爺們兒,別多說。”


    “知道了。”


    跟杜文麗說好,她找了個小行李箱,帶了幾件衣服和必須的洗漱用品,才開車出發了。


    眉縣距離海市確實有些遠,有三百多公裏,她路上開得慢,到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家裏沒什麽可以住的,她隻好去附近的酒店將就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她才出發去薑曉東的墓地。


    街坊領裏倒是沒發現她迴來了,她也落得清靜。


    當時曉東去世的時候,她還沒有發家,便在一處公墓找了塊地,花了三萬塊錢,將他的骨灰安頓了。


    她將買的菊花放到他的墓碑前,便開始幫他整理墓碑跟前已經枯萎的花。


    一束新鮮白菊特別明顯。


    雖然在角落放著,卻一下就紮了她的眼。


    距離薑曉東三周年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了,當初杜文麗弄的東西早已經風吹日曬的變了形。


    這花好像是別人剛送來的。


    大概是曉東的朋友。


    她想了想,將新鮮的花留下,已經枯萎的挪到了旁邊,然後拿出自己準備好的紙錢和香,便點燃了。


    “曉東啊,姐對不起你,這麽久都沒來看你,你怨我了吧?不然也不會托夢給我了。”


    她一邊燒著紙,一邊自言自語地跟薑曉東聊天。


    “姐最近官司打贏了,一切都好,你不要擔心。果果也好,我真該帶她來看看你,可是她明天還得上學呢!”


    她說著,拿出手機,翻出果果的照片來,放在墓碑前。


    “小丫頭長得可真快,現在都到我肚臍眼了,你要是看見了,肯定愛得不得了。”


    薑靜說著,幽幽地歎了口氣。


    “曉東啊,三年了,你離開姐,離開媽,離開果果都三年了。”


    她點了三炷香插到墓碑前的香爐裏,伸手磨砂著他已經褪色的照片。


    “你走了之後,再也沒人屁顛屁顛地叫我姐了,我下班累的時候,也沒人給我做飯,幫我拎包了。”


    她有些悵然地說著,幹脆疲憊地在一旁坐了下來。


    呆坐了許久,直到紙錢火都滅了,她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黃土,活動了一下已經發麻的雙腿,才慢騰騰地準備走。


    “曉東,姐走了,媽生病了也沒人照顧,不過你放心,姐官司打贏了,一切都會好的。”


    她說著,戀戀不舍地迴頭看了一眼,才轉身走了。


    因為這裏的公墓在半山腰上,她的車隻能開到下麵賣白事用品的地方,這會兒她隻好慢騰騰地走下去。


    看完了曉東,她忽地覺得心裏舒坦多了。


    好多沒人說的話,沒人聽的話,她都說了出來,整個人輕鬆了許多。


    山上信號不算很好,她想打電話給杜文麗,播了幾次都打不出去,便作罷了。


    她準備今晚再留宿一晚,明天去鎮子裏走走。


    去曉東生前活動的地方走走看看。


    啟動了車子,她交了點停車費,才準備下山。


    誰知走到半山腰上,忽然下起了大暴雨。


    雨水如同從天上倒下來的一樣,嘩啦啦地落在她的車頂棚上,能見度越來越低,她隻好在一旁的路邊停下。


    最近是汛期,雨水多,經常下暴雨,最近好多地方都被水淹了,她出門前還看了天氣預報,沒想到這雨說來就來。


    她正在車上閉目養神,就聽得車門忽地發出一聲巨響。


    她嚇了一跳,外麵有人影在晃動,她仔細看了一眼,是一個年輕的姑娘,沒有傘,整個人被淋成了落湯雞一般。


    薑靜想也沒想地開了車窗,遞給她一把傘。


    “謝謝!”


    對方扯著嗓子給她道謝。


    她本想請她上車避雨。


    但人生地不熟的,還是謹慎一點好。


    壞人不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


    重新將車子落了鎖,她拿出手機看時間,卻發現有個未接來電。


    一看,是林肖打來的。


    她準備迴過去,卻總是提示無法接通。


    一直等到半小時後,雨才漸漸小了,她一路龜速地驅車迴了住處,去洗了個澡,便躺在床上休息。


    沒一會兒,房門突然被敲得山響。


    她在這裏沒什麽認識的人,怎麽會有人來找她?


    想著,她起身看了一眼貓眼,門外站著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襲黑衣,還戴著個墨鏡。


    “薑靜,開門!”


    她正欲開口詢問,關之年不耐煩的吼聲響了起來。


    “你怎麽來了?”


    薑靜一臉懵逼地打開門,緩了好幾秒,才問:“你跟蹤我?”


    “打你電話你不接你想做什麽?”


    關之年額上還有水珠,看來剛才也淋了雨。


    “接不接電話好像屬於我的人身自由。”薑靜掃了他一眼,“什麽事?”


    “沒什麽事。”


    關之年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早上專家去給你媽問診,你連人都不在,你想幹嘛?”


    “……我不知道有這迴事。”


    薑靜理虧地清了清嗓子。


    隨後又狐疑地看他,“所以你是怎麽在半小時之前打了電話,半小時的時間就能從海市跑到這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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