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靜有些愣怔。


    她並沒有見過這個男人。


    杜文麗臉上的表情一滯,隨即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喊什麽喊。”


    “我怕你等得急了。”


    男子憨厚一笑,也不在意她不好的臉色,體貼地把瓶蓋擰開,把水遞給了她,然後開始忙活著在包裏找藥。


    “來。先把藥吃了,一會兒就不疼了。”


    男子找出藥來,從她手裏拿過病曆,又說:“你去那邊坐著歇息,我來幫你排隊。”


    全程沒看見旁邊還站著薑靜和薑小果。


    薑靜也沒好去打擾他。


    杜文麗歎了口氣,去一旁的長椅上坐著,薑靜這才帶著薑小果過去。


    她沒主動開口問,倒是杜文麗不高興了。


    “你跑來幹嘛?”


    “你是我媽,你生病了我不來,誰來?”


    薑靜歎了口氣,看著她極速消瘦的臉,心裏很是難受。


    “我官司那邊就等開庭了,您先住著院,等檢查結果出來,我帶您去私立醫院,會照顧得比較好。”


    杜文麗沒看她,隻是將許久未見的果果攬在懷裏,枯瘦的撫摸著她的小臉蛋。


    “果果咋瘦了?”


    她沒好氣地問。


    “前兩天吃多了腸炎,住了院。”薑靜老老實實答。


    “你說說你,啥時候能讓人省心。我怎麽放心得下你們娘倆?”


    薑靜垂眸:“那就好好治病,別擔心任何事。”


    杜文麗聞言,幽幽地歎了口氣,臉上帶著些滄桑的神色。


    “其實吧這麽幾天我也看淡了,治得好固然好,治不好了,我這輩子也過夠了。唯一的遺憾,就是你帶著果果,以後不好嫁人,果果也沒個好的歸宿……”


    “等檢查結果。”


    薑靜冷靜地答。


    如果在這邊結果還不是太好,她還要帶她去別的院再確診一次。


    人活在世,就是不斷地解決困難,生病了就治病,就這麽簡單。


    傷春悲秋的,沒什麽意義。


    杜文麗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話,隻是無聲地撫著果果的腦袋,垂眸看著她。


    半小時後,終於到了杜文麗,薑靜扶她站起來,拿著檢查結果,進去找醫生。


    “你就在外邊兒。”杜文麗有些排斥。


    “不行。”


    她固執地拉著她,二話沒說就進了醫生辦公室。


    醫生拿起片子看了看,眉目凝結。


    “你是家屬?”


    他擰眉問薑靜。


    “我是她女兒。”


    “嗯。”


    醫生點了點頭,“左胸有明顯的陰影,腫瘤已經長到直徑四到五厘米了,周圍伴隨著乳腺結節,可能以前也有乳腺增生的老毛病,情況不是太好。”


    “初步診斷是乳腺癌。”


    醫生說著,又拿起各種化驗單來看,“已經開始擴散了,目前身體機能下降得厲害,先及時治療看能不能止住擴散趨勢。”


    “好。”


    薑靜冷靜地答。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杜文麗看了一眼在外麵焦心等待的男子,衝他揮了揮手:“你迴吧,我跟我女兒一塊兒就行。”


    男人正欲開口問她,這才看見一旁帶著個孩子的薑靜。


    “啊,你好你好,我是王,我叫王偉峰,是……”


    “行了,現在也不是你在這做自我介紹的時候。”


    杜文麗打斷了他的話,顫顫巍巍的往外走。


    王偉峰下示意地扶住她的另一隻胳膊。


    她掙脫了下,沒掙開。


    薑靜給她辦了入院手續,然後將她的化驗單和拍的片子都拿上了,聯係了城北那邊的醫院。


    王偉峰忙著弄著弄那,幫杜文麗鋪床,又去領了盆和板凳,麻利地去接熱水。


    杜文麗乏力地躺在床上,看著他忙活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


    薑靜也沒多問,隻是叮囑薑小果不要亂動東西,自己忙著到處繳費。


    市人民醫院,每天病人特別多,光是去辦個卡繳費,都排隊排得老長,她手裏還有關之年之前預支的工資,也不少,足夠杜文麗這段時間的花銷了。


    正排著隊,手機在手裏震動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來顯:關之年。


    輕歎了一口氣,她接起了電話。


    “你在哪?”關之年問。


    “我在醫院。”


    “哦,哪個醫院?”


    “您問這些做什麽?”她不解地問,還沒待他答話,又說:“我現在有些忙,先掛了。”


    這裏鬧哄哄的,她講話也不太方便,遂專心排隊繳費,半小時後才終於把一係列的費用給交齊了。


    迴病房的時候,老遠就看見門口杵著倆身材高大的男人。


    林肖正忙著在打電話,關之年吊兒郎當地站著,正接受著來來往往小護士的目光洗禮。


    關之年這個人,雖然私生活不檢點,但他這副皮囊是真的好。


    長相是天生的優越,身材管理也好,身高腿長的。


    就漫不經心地往那一站,就足夠吸引人的目光。


    什麽私生活混亂都無所謂,隻要這張臉,就夠了。


    看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他毫不在意地扶了扶墨鏡。


    不知道這尊大佛,過來幹什麽。


    “都快開庭了,您就不能在家呆著?”


    她走過去,低聲道。


    “聽林肖說你家裏出了事,我過來確認一下,免得你開庭的時候出什麽簍子。”


    關之年說得冠冕堂皇。


    “工作是工作,我不會耽擱的。”


    薑靜答著,看了他一眼,打開了病房門,“謝謝您的關心。”


    關之年見她進去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長腿悠悠一邁,跟著她進了病房。


    杜文麗無力地躺在床上,王偉峰正忙著照顧她,又是倒熱水,又是給她削水果,忙得不亦樂乎。


    “你現在還有錢花沒?給我轉錢幹什麽。”


    杜文麗見她手裏拿著一長串單子,眉頭微微蹙起,說著就要拿手機轉錢給她。


    “有我在,她的錢多得花不完,您放心吧。”


    關之年慢條斯理地湊到跟前,笑眯眯地說道。


    “這……”


    杜文麗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這位是?”


    “是我老板。”薑靜無語地答。


    “哦……打離婚官司的那位?”杜文麗點點頭,目光在關之年身上來來迴迴不停地打量,倒是什麽都沒說,隻是不停地點頭。


    薑靜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她這表情她太懂了。


    “媽。”


    她出聲打斷了她的胡亂猜想。


    “關先生,您沒事兒的話,可以先去忙您的了,我先安頓好我媽。”


    她說著,又一言不合就開始趕人。


    “我家有醫院,你們跑來這裏住著幹什麽?”


    關之年不悅地蹙眉,一臉嫌棄地打量著病房。


    人民醫院條件就那樣,病人多,這麽個大病房裏擠了六張床位,加上陪床的家屬,已經擁擠不堪。


    她不想太過於麻煩他,所以一開始就沒打算開那個口。


    “檢查報告有沒?我那邊最近正準備返聘幾個專家坐鎮。”


    關之年挑了挑眉,問。


    “有的有的。”


    答話的是王偉峰。


    他看起來比杜文麗還高興,眸光熠熠地看著關之年,“能有專家給文麗看看最好了!”


    關之年瀟灑地點點頭,探尋地看了一眼,偏頭問:“你父親?”


    “不是不是,我是她媽媽的朋友。”王偉峰憨厚一笑,主動解釋道。


    杜文麗老臉漲紅,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別接話!”


    “好嘞,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你這一早上也沒吃點東西,待會兒又餓得頭昏。你們聊著!”


    王偉峰很有眼力見地退出了病房,薑小果這才瞅見關之年了。


    “叔叔!”


    她清脆地叫了聲。


    關之年瞬間眉開眼笑,上去就將她抱了起來,“想叔叔沒有?”


    “想!”果果開心地答。


    這陣勢把杜文麗驚得說不出話來。


    薑靜也懶得解釋了,無奈地搖了搖頭,不說話。


    關之年跟果果說了幾句話,才將目光放在杜文麗的身上。


    “既然您是薑靜的親人,我會找厲害的專家來幫您治療。”


    “那多不好意思啊……”杜文麗遲疑地說。


    “薑律師幫我打官司很是辛苦,就當報答她了。”


    關之年說著,將果果放了下來,衝林肖招了招手。


    “去把那邊的病房安排好,完了給我打電話。”


    “那您這會兒……”林肖看著他,臉上掛著尷尬的笑。


    人家一家子在這裏,聊聊天好不熱鬧,他一個外人呆在這,像什麽話呀!


    惹得人家家裏人誤會,多不好。


    “我晚上有個應酬,你不用跟著了。”關之年揮了揮手,趕人的意思很是明顯。


    求之不得!


    林肖撒腿跑得比狗還快。


    他最怕他去應酬了,每次他自己滴酒不沾的,讓他在那喝,次次都把他喝得不省人事才算完。


    到了樓下,他剛上車,手機就響了。


    看了一眼來顯,他眸色頓時猛沉,飛快地接起了電話。


    “夫……夫人!”


    “林助手,來老宅一趟。”


    那頭的林清漫冷聲命令。


    林肖害怕極了。


    關先生從關家獨立出去之後,那邊鮮少找他們,這會兒突然打電話過來,準沒好事!


    “……是。”


    他畢恭畢敬地應著,苦著臉啟動了車子,直奔關家老宅而去。


    ……


    “關先生,您沒必要做到這樣。”


    薑靜將關之年請到一邊,低聲道。


    “哪樣?”關之年明知故問。


    “我母親生病的事,我能處理,不用您費心,到時候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


    薑靜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想著韓立說懷疑他們二人有不正當的關係的時候,她就開始思忖關之年是不是太親切了點。


    保持距離,還是有必要的。


    她不想到這種緊要關頭了,還被人家抓到什麽莫須有的話茬。


    “你能處理?你看你昨天那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把你怎麽了。”


    關之年不悅地嗤笑,“我怕節外生枝,把你媽接到我那兒,我也安心。”


    “……”


    薑靜不知道他一張嘴一天到晚叭叭的,嘴皮子怎麽這麽溜。


    “你那個前夫,都知道你媽生病了,你敢保證人家不會三天兩頭地來找茬?”關之年一攤手,隨即挑了挑眉,“在我那,我就敢保證。”


    不知怎麽的,薑靜轉念一想,倒覺得他的歪理邪說有那麽點道理。


    韓立肯定想從各個方麵打倒她,不然當初也不會把她給弄到局子裏去了。


    杜文麗生病,倒是個很好的機會。


    給人添亂添堵,他最在行。


    見她垂眸眼瞼不答話,他瀟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這麽說定了。”


    關之年走了之後,薑靜才迴了病房坐下。


    她有些累,這會兒坐在板凳上,垂著眼瞼想事情。


    “你跟你老板,什麽情況?”


    杜文麗這性子,終是憋不住了。


    “能有什麽情況?您想有什麽情況?他是我委托人好不好?”


    薑靜吃痛地揉著眉心,有些鬧心。


    “那人家咋跟果果感情那麽好呢?還要給我轉院什麽的,薑靜,我不管你倆什麽情況,人家還沒離婚,你就不能跟他有啥!這是原則問題!”


    “這些不用您說。”


    薑靜被她嚷嚷得頭昏。


    “就是,小靜心裏肯定都清楚,你不用這麽兇……”


    王偉峰幫她剝了個香蕉,說著就遞給了她,被她一個白眼瞪了迴去。


    “你出去轉轉,我跟靜靜說幾句話。”


    杜文麗揮著手,示意他先出去。


    他應了聲,便乖巧地出了門。


    “您還問我,您得跟我說說這是怎麽個情況吧?”


    “就是個新搬來的同鄉。”杜文麗答。


    “嗯同鄉追著您跑到海市來照顧您。”


    薑靜點點頭。


    “這你不也看到了,趕都趕不走,兇也不生氣,還真是怪了。”


    杜文麗說著,不悅地蹙起眉,“這我有什麽辦法?”


    “沒什麽辦法就好好對人家。”


    自薑學誠進去之後,杜文麗一直是一個人,跟著她來海市住著,這麽多年也沒個朋友,每天就是給她做飯做家務,帶果果去玩。


    以前杜文麗也沒想過自己老來還能再有個一起走的老伴,這會兒麵對薑靜的詢問,整個人都臊得慌。


    “好什麽好,我都一把年紀了,現在還得了癌症。”


    “別人都不嫌棄,您在這裏想這麽多做什麽?”薑靜歎了口氣,起身幫她把被子捋了捋:“多個人照顧,不也挺好的麽?”


    杜文麗輕嗤一聲,煩躁地歎了口氣。


    “他家還有個沒結婚的兒子,我想著都頭大的慌,哎呀你不管,大人的事情你管那麽多幹嘛。”


    說著,她抬手推了推薑靜,“你迴去忙你的,我有點累了,想睡覺。”


    薑靜沒好再打擾,拉上果果的小手,就出了病房。


    王偉峰正在外麵踱著步子,手裏還拿著個石榴一顆一顆地掰,見薑靜出來,衝她和煦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她脾氣怎麽這麽大。”他笑著寬解她。


    “王叔叔,我媽脾氣就那樣,您如果餘生想跟她一起過的話,我作為晚輩的很支持。”


    薑靜微微一笑,“她這輩子很辛苦,承受了太多,感謝您願意包容照顧她。”


    “她接不接受我還另說呢!謝謝啊,小靜。”


    王偉峰感激地笑笑,眉眼溫和。


    隨即,他從兜裏拿出個紅包來,彎腰遞給了薑小果。


    “我聽她說家裏有個小孩兒,這不你們今天出現得突然,我找了兩條街,才找見賣紅包袋的。”


    “不用了王叔叔……”


    “你可別嫌少,最近啊剛給孩子買了房,手頭這點退休工資也不多了。”


    王偉峰堅持讓果果收下,果果抬眸看了薑靜一眼,才伸出小手接過,甜甜地說了聲:“謝謝!”


    他很是高興,笑得眼角都眯了起來。


    “那什麽,你們迴去休息會兒,這邊有我看著就行。”


    薑靜本來沒想迴去,可是杜文麗一直攆她,她也不好在這裏耽誤這兩老的培養感情,便帶著果果迴了家,想著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再過去。


    她困頓地躺在沙發上,累到不想動。


    手機又在包裏瘋狂地響,她動也不想動,還是果果乖巧地將手機給她拿了過來。


    “怎麽了?”她啞著嗓子問。


    “靜姐,您,您現在忙不?”林肖在那頭低聲問。


    “暫時不忙,有什麽事麽?”


    她不解地蹙眉。


    林肖平時跟她說話都大大方方的,很少這樣小心翼翼的。


    “那個,我有點事兒,想跟您談一下,您要是不忙的話,能不能……來一下關家老宅?”


    關家老宅?


    關老爺子的住處?


    “發生什麽事兒了?”


    她感覺事情好像不太好,又沉聲問:“關先生在嗎?”


    “不在,是關夫人找您。”林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本來她讓我傳話來著,我覺得您還是親自過來一趟,比較好。”


    林清漫找她?


    記憶中,她並沒有跟林清漫有過正麵接觸,每次都是遠遠地看一眼就完了。


    她甚至敢確定對方連她是誰都不認識。


    好端端的,找她做什麽?


    想了又想,她隻好收拾了下,帶著果果又出門直奔關家老宅。


    因為她隻去過一次,對那邊不熟,一路走走停停的,到的時候,已經是四十分鍾以後了。


    老遠就看見林肖在門口等著,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帶著些忐忑和不安。


    “靜姐,你可算來了。”林肖上前幫她打開車門,壓低了音量道,“關夫人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一些瘋言瘋語,這會兒吵著要跟您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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