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靜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舉起酒杯與他碰杯,隨即抿了一小口。


    這酒確實不一樣,入口綿香,味道清甜。


    “今天可別醉了。”


    關之年笑。


    “嗯。”


    薑靜淡淡地答著,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什麽精神,也沒有要解脫的喜悅。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到底誰欺負你了?我閑著沒事,就幫你出氣去。”


    關之年忙著照顧果果吃東西,目光全然落在果果身上,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卻帶著幾分強製的意味。


    “沒什麽,我是氣我自己。”


    薑靜目光淡了淡,隨即垂下眸子,深吸了口氣,沒再說話。


    “氣什麽?”他又問。


    她顯然不想跟他說這些,隻是安靜的吃著東西。


    “你居然被自己給氣哭了,你得好好反省了,做你的委托人,可太不容易了。”關之年咧嘴笑,隨後又補充道:“沒錯,說的就是我。”


    她抬眸掃了他一眼,無聲地搖了搖頭,算是迴答了。


    傅信然沒來,她心情也不是太好,兩人吃著吃著飯就沒了聲音,關之年顧著跟果果玩,她滿腦子都是杜文麗的事兒,一頓好好的燒烤吃得食不知味,草草結束了。


    “對了,聽說您去找了我朋友。”


    末了,薑靜突然想起這一茬來。


    “誰?哦我上次說的那個身材不錯的?”


    關之年沒個正形地笑,露出了整齊的大白牙:“說實話,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關家二少,是個除了惹事一無是處的草包?”


    “沒。”她飛快地否認。


    自己頂多覺得他過於騷浪而已,從未想過他能力方麵的事情。


    “那不就得了,你一個家庭住址的事情,不是簡簡單單麽?”


    關之年邪肆地挑眉,目光不懷好意地遊離了一圈,“隻要我想,我連你的三圍都能查到手。”


    “您這已經對我構成了騷擾。”薑靜目光一沉,冷聲道。


    “你這人可真難搞,開個玩笑就要告。怎麽,上次請我喝酒的時候反省的話全忘了?”


    她沒答話,隻是夾了一塊烤肉放在嘴裏慢騰騰地嚼。


    吃過了飯,天已經黑了,關之年要送她迴去,被她給拒絕了。


    因為她喝了酒,所以關之年把林肖叫了過來,喊他開車送她,她臨上車前,突然想到什麽,將他拉到了一邊。


    “我聽到陸佳依說,今晚等您。”


    她毫不避諱地說。


    “現在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自願?魅力太大,沒辦法。”關之年晚上喝得有點多,這會兒整個人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的,滿嘴胡話。


    “庭前調解之後,開庭就排上了日程,您可一定要慎重。”


    薑靜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再次叮囑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跟個唐僧似的。”關之年揮了揮手,算是答應了。


    “對了,我需要您說實話,她找您借多少錢。”薑靜被他推著走了幾步,又不依不撓地問。


    “您現在所有的財產出入我都得把關,要是被宋小姐那邊得知您在初戀情人那有這麽大一筆開銷,必然會影響法官和陪審團的判斷。”


    “也不多,兩千來萬。”關之年興致央央道,“說是家裏的公司資金出了問題,需要救急,認識的隻有我這一個有錢人。”


    “明天調解之後再說這個問題。”


    薑靜扔下一句話,便帶著果果上了車。


    因為喝了點小酒,她晚上倒沒有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幫果果洗了澡,給她讀著睡前故事的時候,自己就困得不像話。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她被門鈴聲給吵醒了。


    在可視門鈴上一看,門外站著眼睫低垂的陸佳依。


    “不好意思,你睡覺了嗎?”


    她剛打開門,陸佳依就抬眸對她笑。


    “嗯,明天有點工作要做。”薑靜揉了揉酸澀的眼,依舊耐心地問道:“請問有什麽事?”


    陸佳依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聽聞她說有事,又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道:“那你休息吧,不打擾了。”


    說實話,薑靜這個人,從來不會去在乎什麽人情世故,她隻會埋著頭向前,眼裏隻有工作,她堅信隻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別人就沒有任何理由針對她。


    所以她這會兒明明看出陸佳依好像有心事,也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去開解她。


    畢竟可能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影響到她的判斷,從而影響關之年。


    禍從口出,倒不如不說。


    “好好休息,晚安。”


    她衝她擠出個製式冷淡的笑容。


    “等一下。”


    見她要關門,陸佳依突然開口叫住了她。


    “之年說今晚有約了,約的是你。”


    陸佳依柔柔弱弱地抬眸,見薑靜眉頭微微一蹙,又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我等不到他,便去他家看了,看到你們在院子裏吃飯聊天。”


    “我是他的離婚代理律師,網上把我扒了個底朝天,你也應該認識,我們明人不說暗話。”薑靜見她主動提起了這些,幽幽地抬眸看她,“我不是很明白,您在這個風口浪尖突然來找他,有什麽用意。”


    陸佳依聞言,秀麗的眉蹙起,遲疑地看了她一眼,巴掌大的小臉上掛著疑惑的表情。


    “薑律師,您的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想怎麽做是你們的個人自由和權利,我無意幹涉,隻是作為他的律師,我自然是要幫他爭取最大的利益。”


    薑靜說著,目光在她素淨的臉上遊離了一圈,“在離婚官司打完之前,他的個人財產婚後財產,都由我來監管。”


    陸佳依咬了咬牙,眸光中帶著些受傷的神情,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睫。


    “雖然你這樣說,我還是想解釋一句,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多花花腸子,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你說的問題,我會注意的。我欠了他許多,不會再給他添麻煩的。”


    語畢,她微微一頷首,便轉身迴了自己家。


    薑靜迴了房間,腦子裏迴想著陸佳依的話,她的表情,看起來都不像是裝的,又開始反思自己說的話到底有沒有什麽問題,反倒搞得她翻來覆去地又睡不著了。


    迷迷糊糊到第二天早上,她頂著有些發木的腦袋,起床梳洗。


    黎酒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的,又喝多了,沒有迴房間,而是四仰八叉地在沙發上睡著,一條腿搭在沙發靠背上,毫無形象可言。


    她去找了張薄毯幫她蓋上,又幫她把腿給收了迴來。


    黎酒囁嚅著翻了個身,又睡死了過去。


    她的手機在桌上震動了一下,隨後屏幕亮了起來。


    薑靜無意窺探別人隱私,隻是她的消息,鎖屏提示也會顯示一部分內容。


    上麵隻有寥寥幾個字:合作愉快。


    她大概是又出去約了。


    薑靜忍不住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因為黎酒睡得正酣,她沒法將果果放在家裏,隻好一並帶著,林肖老早開車到她樓下等她,見著果果,開心地與她打招唿。


    果果精神好了許多,但是這個叔叔不熟,又小心翼翼地躲到了薑靜的身後。


    “靜姐,今天沒啥問題吧?”


    路上,林肖問。


    “程序而已,無非是打打心理戰,看看對方有沒有什麽秘密武器在手裏,然後抓緊時間想辦法應對。就這樣。”


    薑靜翻看著自己已經整理好的資料,耐心地答。


    “誒,那就好。我休假了幾天,關先生老實了許多,您調教得真不錯。”


    林肖笑嘻嘻地說著,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可能,他也有自己的追求吧。”薑靜淡淡地答著,將資料收起,揉了揉酸痛的眼,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靜姐,昨晚沒睡好?”林肖看她雖然化了個淡妝,但眼睛有些腫,剛才看到眼睛裏也有許多紅血絲,一看就是缺覺。


    “嗯。”薑靜點了點頭,隨後微微抬眸看他,“林助理,你對關先生的初戀陸佳依,了解多少?”


    “陸佳依?”林肖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連初戀女友都蹦出來了,“了解一點點。”


    “人品性格方麵,說說就好。”


    “她啊,溫溫柔柔的,很能激起人的保護欲,看起來也沒什麽心眼,對誰都很有耐心……害,人不可貌相,誰知道這樣一個人,能最後捅關先生一刀呢?”


    林肖無語地搖了搖頭,嫌惡之情溢於言表。


    “她為什麽會放棄關先生這片森林,去投奔一個哪哪兒都不如關先生的大樹呢?”


    薑靜揉了揉眉心,不解地問。


    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關之年就算再不如關景厲,他的資源,人脈,他這個姓氏背景,都秒殺一眾閑人,況且他那時候,還不是現在這種樣子。


    “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呢?聽說背叛了關先生之後,結婚沒多久就生了,早就把肚子搞大了,不得不分了唄。”


    林肖說起這個就來氣,關先生當年受了多少苦,整日整日地喝酒發脾氣,家裏的東西幾乎都被砸了個遍,全拜那個女人所賜。


    “那……有沒有可能,她懷的,是關先生的孩子?”


    薑靜猶豫了好幾秒,才開口問。


    “她要是懷了關先生的孩子,幹嘛要跑啊?這麽多榮華富貴等著她呢,母憑子貴不是嗎?她可以立馬就憑這個孩子做人人豔羨的關夫人,說到底,還是心虛,畢竟孩子這東西,造不了假。”


    林肖說得頭頭是道,薑靜思忖著,他說得倒是有道理。


    “那,關景厲先生說,關先生以前有過一個孩子,哪裏來的啊?”


    這是她心裏最大的疑惑。


    不是陸佳依生的,那是從哪裏蹦出來的?他結婚三次,都草草收場,沒有個一兒半女的。


    林肖看了她一眼,麵露難色。


    “靜姐,不是我不告訴你,這事兒我是真不清楚,清楚我也不敢說,您看外麵,哪家狗仔隊都不敢提這一茬,誰提,誰的下場就是一個字——死。”


    薑靜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林肖看了一眼乖巧的果果,低聲問她:“您這個小可愛的爸爸又是誰啊?”


    觸及薑靜的目光,他尷尬地笑:“那什麽,您前夫不是她爸爸的事情全網都知道了……”


    “全網知道,但是小家夥不知道,拜托以後不要再提這一茬。”薑靜冷聲道。


    “好,對不起,靜姐。”


    兩人聊著天,時間過得也快,到關之年住宅的時候,他正慢條斯理地坐在餐桌前邊看今天的新聞邊吃早餐。


    見著果果,他瞬間眉開眼笑。


    “待會兒調解我不便帶著孩子,但家裏也沒個人照顧,不好意思,我不該這樣來工作。”


    薑靜低聲說著,卻發現關之年壓根就沒聽。


    “沒事靜姐,一會兒我帶著果果在外邊玩,等你們。”


    林肖很有眼力見地說。


    等關之年吃過了飯,他們才出發去往法院。


    因為他們申請了不公開調解,且雙方覺得也沒有調解的必要,到場的人就兩位當事人,和兩個律師。


    宋伊人一襲黑衣,墨鏡遮了半張臉,整個人全副武裝的在韓立的陪同下,到達了法院。


    因為這次調解排得很快,宋伊人那邊也沒放出什麽風聲,倒沒有什麽大的動靜,那些狗仔隊們也沒有跟過來。


    “下麵我們先聽一下提起訴訟的原告宋小姐,訴說關於起訴離婚的緣由。”


    審判人員說道。


    宋伊人雙手環胸,臉上帶著冷淡的笑意,慢條斯理地摘下墨鏡,抬手指了指身旁的韓立。


    “我委托我律師來說。”


    韓立聞言,自信地站起身,打開手中厚厚的一疊資料。


    “在原告與被告婚姻關係存續期間,被告被拍到多次與同性或者異性出入各種酒店,酒吧等場所,且被告毫無經營這段婚姻的覺悟,不顧忌原告公眾人物的身份,對原告的事業,名譽,精神等方麵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在原告多次溝通後,被告依舊與多名異性保持不正當的男女關係,導致夫妻雙方感情破裂,根據我國《婚姻法》規定,以上情形,應當準予離婚。”


    韓立說完,輕蔑地看了薑靜一眼,“原告有視聽資料,電子數據,證人證言等證據。”


    “下麵有請被告人做一下個人陳述。”


    關之年矜貴地往後一靠,目光淡淡地掃過對麵二人,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靜了許久,才微微一笑道;“法庭上見。”


    薑靜忍不住在下麵扯他衣角。


    他現在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影響之後的庭審,她剛才來的路上一直叮囑他別亂講話,提對自己有利的部分就行,沒想到他居然張口就是這麽一句。


    “被告並未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係,原告的控訴有失偏頗。”


    薑靜直接開口駁迴了韓立的話。


    “被告在婚姻存續期間,盡職盡責,為自己的夫人提供各種事業上的幫助,生活中也提供了富足的物質。然而原告長期購買水軍和營銷號在網絡上損害被告名譽,聽信不良記者的報道斷定被告婚內不忠,被告均未予以追究。”


    “就從這一點來看,二人感情破裂並不可歸咎於被告一人。”


    薑靜一字一句地說著,不急不緩,聲音溫和,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寥寥幾語,反倒為關之年營造出個吃力不討好的可憐形象來。


    關之年還是頭一次見她這副模樣,忽地覺得有些神奇。


    果然,工作中的優秀女人,是閃閃發光的。


    “審判員,被告不僅與多名異性保持不正當關係,甚至有報道稱,在代理離婚案期間,被告與其代理律師交往甚密,原告也有證據可以證明。”


    薑靜冷笑。


    過了這麽半年,手段還是這麽肮髒。


    除了會給她潑髒水,找不到別的新招了。


    “如果原告事實不清楚,證據不充分,我將與被告共同追究原告的法律責任。”


    薑靜泰然自若,寸步不讓。


    她自己是當事人,沒做過的事情,當然沒必要慫他。


    氣氛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好像下一秒,韓立就要跟她掐起來似的。


    不過審判員主持過無數次的調解了,為了一隻雞一隻鴨在調解現場打起來的都有,這種找代理律師互相博弈的,都算好的了。


    雙方各執一詞,這樣爭下去能吵到明天。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雙方都想離。


    矛盾在於宋伊人的指控,關之年並不認同,牽扯到的財產分割方麵的問題。


    隻能擇日開庭審理,拿事實證據說話了。


    “……雙方就財產分割方麵未能達成協議,調解失敗,離婚訴訟程序繼續進行,法院將在一個月內組織開庭審理。”


    審判員剛念完總結,關之年便悠悠然站起身,笑眯眯地說了聲:“謝謝。”


    “之年,你贏不了的。何必弄得那麽難看呢?聽說關老爺身體也不好。”


    出了調解室,宋伊人戴上墨鏡,殷紅的唇勾起倨傲的弧度。


    “我從來不怕難看,怎麽,你怕了嗎?聽說剛接了個女一號。”


    關之年的臉上帶著邪魅而又有點玩世不恭的微笑,悠悠然地掃了宋伊人一眼,看似對她沒多大興趣,而後將目光落到了韓立的身上。


    “聽說你這個律師有點厲害,手段多得很,不過,好像都是些下三濫的把戲。”他堪堪一笑,眸底帶著些不屑的調侃,大大咧咧地衝他們揮了揮手。


    “法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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