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果果的哭喊聲給吵醒的。


    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雙手,她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呈大字型,被捆在幾張破課桌拚起來的桌台上,四肢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動彈不得。


    “媽媽,媽媽……”


    果果哭得眼睛通紅,被一個瘦小的男人嚇得蜷縮在角落裏直發抖,黎酒不知道怎麽迴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長發淩亂地搭在臉上。


    “我已經來了,別動我朋友跟女兒!”


    薑靜沉下心,冷聲厲喝。


    “哎呦,自己都這樣了,嘴皮子還是這麽兇。”


    一道戲謔的男聲幽幽地自不遠處響起,她艱難地抬頭,正瞅見一個穿著花襯衫,尖嘴猴腮的男人,手裏拿著個明晃晃的匕首,歪斜地坐在一個板凳上。


    他的旁邊還站著兩個小弟,有一個是一頭黃毛,很是眼熟。


    “咋地了,把老子害得那麽慘,忘了?”


    為首的男人將嚼了一半的檳榔往地上一吐,麵上瞬間露出駭人的兇光,噌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薑靜。


    薑靜確實不記得自己見過這號人,也不記得自己打官司的時候跟這種人對麵過。


    “我不管你是誰,放了我女兒和朋友,我作為受害人可以申請不追究你的法律責任。”


    她低聲冷斥。


    “看來你是貴人多忘事。”男人冷笑一聲,露出了滿嘴的大黃牙,“上次在酒吧,不是挺會多管閑事的麽?”


    薑靜想了兩秒,才想起之前她去找關之年的時候,遇到的那幾個想強行帶走女孩的男人。


    “多管閑事就算了,還特麽找人來弄我?嗯?”


    男人說著,好像生氣了,指著自己臉上駭人的傷疤,忽的拔高了音量,衝她吼道。


    “我是律師,不會知法犯法。”


    薑靜不知道他所說為何,努力讓自己保持著冷靜清醒,與他語言周旋。


    “少跟老子在這裝!”男人怒吼一聲,抬手將手中的匕首狠狠紮下。


    “砰”的一聲,刀尖沒入了她頭旁邊的課桌裏。


    她的耳膜被震得生疼,嗡嗡作響。


    “壞老子財路,還敢背後陰人,找人毀我的臉就算了,還他嗎拿監控錄像報警抓我!”男人越說越氣,眼睛裏閃射著兇光,臉上浮出惡毒的獰笑,“嗬,老天不負有心人,老子剛被放出來,就在網上看到了你。”


    “他嗎的,陰老子的時候,想過今天嗎?喜歡多管閑事?老子今天,就讓你好好吃吃苦頭!給我跪下磕頭認錯!”


    薑靜擰著眉,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正想著怎麽來解決,就見他大手一揮,招唿上了他的幾個小弟。


    “薑律師嘴巴厲害,口活肯定不錯,兄弟們幾個好好伺候著,大哥我,讓你們先來!”


    他說完,衝黃毛使了個眼色,黃毛上去一把粗魯地拎起正抽抽搭搭哭著的果果,帶到了薑靜麵前,手裏的匕首在離果果小臉幾厘米的地方晃著,看的薑靜心驚肉跳。


    有人淫笑著上來扯薑靜的衣服,大手胡亂地在她身上摸著,她氣得渾身顫抖,氣血倒流,整個人如墜冰窟般,手腳冰涼。


    “哎哎哎,等下。”


    為首的男人突然叫停。


    “薑大律師說了,任何什麽什麽不願意的都叫強迫,來來來給她鬆綁,咱們讓她主動!”


    他一聲令下,幾人覺得很有道理,又忙著給她解開繩子鬆綁,她的手腕早就磨破了,正往外沁著血,這會兒她也感受不到疼,隻是咬著牙,強行鎮定。


    “讓大哥擺好機位,剩下的就是你們的事兒了。”


    男人說著,拿起手機往旁邊一站,就開始錄像。


    “給老子自己脫!”


    他一吼,果果嚇得一個哆嗦,又哇哇大哭起來。


    薑靜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她已經二十七歲了,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有個可愛的女兒,她沒什麽需要保留的自尊和顏麵,果果還小,黎酒還沒嫁人,因她無辜地卷入這件事情中,她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不用權衡。


    想著,她坐直了身子,抬手,解開了自己的外套紐扣,一臉平靜地脫下,扔到一邊。


    旁邊的男人見她真的乖乖就範了起來,紛紛摩拳擦掌,激動得不行。


    “大哥,我還沒玩過律師呢,謝謝大哥!”


    脫了外套,她又開始解自己的襯衫紐扣,一顆,兩顆,露出了誘人的文胸,把他們刺激得口水都快流了出來。


    解第四顆的時候,她手指一頓,衝黃毛冷聲道:“先把我女兒放了,反正我又跑不了。不然,我自願也沒用,你們的行為,是挾持。”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是重罪。如果外麵有狙擊手的話,你可是會被當場擊斃的。”


    黃毛手一頓,不確定地看了老大一眼,顯然是被‘擊斃’倆字給嚇到了。


    “那就放了。”


    男人大手一揮,反正小女孩在他們手裏,她也翻不起什麽浪來。


    果果哭哭啼啼地躲到了黎酒的旁邊,薑靜這才鬆了口氣,利落地解開了紐扣,正要去解褲子,又想起什麽似的,看了他們一眼。


    “又怎麽?!”


    男人有些不耐煩了,他知道這娘們兒一張嘴很是能說,也很會嚇唬人,偏偏自己是球都不懂,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手下這幾個小弟又特麽慫,惱火得很。


    “我想,你們抓我來,也不是想殺我,就是想出口氣,侮辱我,是嗎?”


    “殺你?我讓你生不如死,活著還不如死了!”


    男人氣吼吼地說著,大眼睛忽的一瞪,“別特麽耍花招,趕緊脫!”


    “那行,請戴套。”薑靜說著,麻利地脫了上衣,露出了白皙的皮膚,腰間沒有一絲贅肉,很是攝人眼球。


    “不戴的話,在我身上查出你們的dna,你們可就跑到天涯海角都沒用了。”


    男人聞言一愣。


    誰他嗎出來綁人還自備安全套的?!


    “你他嗎出去敢報警,我現在就一刀翹了你!”


    “我倒是無所謂跟你們玩兒,我現在未婚,跟誰做都是做,我也不吃虧,隻不過我早上還有工作,我老板到時候聯係不上我,會不會報警我就不知道了。”


    薑靜淡淡地說著,擺出一副久經沙場的模樣,甚至還衝一旁的黃毛挑了挑眉,道:“我看你這體格,腰細腿長,先天條件應該不錯,要麽,你先來?”


    黃毛是他們裏麵最慫的一個,她上次就看出來了。


    團體犯罪這種事情,就像打仗,其中一個退縮了想臨陣脫逃,戰線就堅持不了多久,很快潰不成軍。


    黃毛果然愣了幾秒,沒吭氣。


    “他嗎的,要你有什麽用?!”


    男人氣急敗壞地在他頭上扇了一把,“她把我們搞到局子裏蹲著你忘了?怕她幹叼,她敢報警,我們就把她的錄像放到網上去!”


    他的一句話鼓舞了士氣,四個人將她圍在中間,開始上前對她上下其手。


    她並沒準備反抗什麽,遇到這種情況,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和果果她們就行,隻要生命不受到威脅,她都可以接受。


    “大哥,我弄了點好東西……”


    有個男的拿了個小藥瓶,衝男人晃了晃,男人瞬間意會,嘴角掛起笑來,“瑪德,現在才拿出來,趕緊的!”


    薑靜頓感事態不對,可是已經晚了。


    他們摁住她,將藥往她嘴巴裏直灌,她來不及咽,被嗆得直咳嗽,水灑得到處都是,打濕了她的衣服。


    藥力上來的很快,她不知道他們給她吃了什麽,隻覺得腦袋混混沉沉的,渾身軟趴趴沒什麽力氣,意識很是混沌,掙紮著動了動,又天旋地轉地倒下。


    ……


    “果果,果果!”


    薑靜做了個冗長又恐怖的噩夢,渾身緊繃著睜開了眼。


    入目是一片漆黑,指尖傳來上好絲綢的滑膩手感,她揉了揉腫痛酸澀的眼,掙紮著從床上坐起。


    渾身酸痛,連手指都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果果!黎酒!


    她的意識瞬間迴籠,掙紮著就要下床,頭頂的水晶吊燈應聲而亮,刺得她眼睛生疼。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漸漸適應了這亮光。


    “她們沒事,在隔壁休息。”


    關之年慢騰騰地踱步進來,垂眸打量了她一遍,又到她對麵的真皮沙發上坐下。


    薑靜的腦子有些懵。


    關之年,怎麽會在這?!


    “你大大的眼睛裏,有大大的疑惑。”關之年慢條斯理地點了根煙,低笑著打趣。


    薑靜這會兒頭疼欲裂,緩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問:“這是怎麽迴事?”


    “什麽怎麽迴事?是我救了你。”


    關之年說著,慢悠悠地翹起二郎腿,偏著腦袋看她。


    “我讓傭人給你準備了衣服,你不穿,就這樣坐著跟我講話?”


    薑靜垂眸,自己身上居然隻穿了個內衣,床頭櫃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一套棉質睡衣,她飛快地伸手拿過,動作麻利地套在了身上。


    “您怎麽知道我在那?”


    穿好衣服,她低聲問。


    “打電話給你你不接。”關之年不悅地挑眉,伸出三根手指,“我打了三個,你不接。”


    現在是什麽接不接電話的問題嗎?


    薑靜撫了撫隱隱作痛的頭,不想再跟他說了,起身就要下床。


    “劉叔說你要多休息,果果好得很,正在樓下吃點心。”


    關之年出聲製止,“你這麽熱愛工作的,半夜不接我電話,也不怕我出去鬼混,我看了一眼車的定位,你居然跑到郊區去了。”


    他的車都帶著定位係統,哪怕是薑靜開,他一個手機軟件,就能看到她的行動軌跡。


    “那,您那麽晚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


    薑靜清了清嗓子,問。


    “沒什麽大事,喝多了。”他幽幽地吐了個煙圈,“出這種事,不知道跟我說一聲?我關之年,這種事情搞不定?”


    “事發突然。”薑靜活動了一下腰肢,後背火辣辣的疼,像是磨破了。


    “上次在酒吧結的仇?他們打的你?”關之年說著,掐滅了煙,慢條斯理地站起身,眸色深深,讓人看不懂他的表情。


    薑靜聞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您怎麽知道?”


    “我什麽事不知道?”他不悅地輕嗤,“隻是沒想到他們膽兒還挺肥。”


    她現在頭疼的很,明明感覺他話裏有深意,卻沒有精神去多想,“請幫我報一下警,我要做個體檢。”


    “不用了,他們已經被抓了。餓了就起來吃點東西,你睡了大半天了。”


    他說完,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間。


    薑靜腦子裏有點混沌,躺了一會兒,起床下了樓。


    果果和黎酒正在沙發上坐著,見了她,果果飛奔而來,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媽媽,媽媽……”


    看到她們沒事,薑靜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本想俯身將果果抱起來,卻沒什麽力氣,便蹲下將她摟在了懷裏。


    “靜,你嚇死我了你!”黎酒臉上有一塊淤青,看來是被打了,“有沒有事,啊?疼不疼?”


    看著她手腕上的各種傷口,黎酒氣得臉紅脖子粗,“要不是被他們給打暈了,我非跟他們拚命不可!”


    “我沒事。”薑靜衝她笑了笑,無力地在沙發上坐下。


    “我聽他們說什麽你把他們弄到了局子了,還找人偷襲了他們,我尋思你壓根不是這樣的人,是不是有人背後搞你拉仇恨呢?”


    黎酒一張嘴巴拉巴拉地說著,細細一聽,倒也不無道理。


    她壓根就沒有後麵的動作,到底是誰讓她背了這個黑鍋?


    頭疼。


    所幸的是,她們都沒事。


    不然她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給你放兩天假,好好休息。”關之年扔下一句話,便打著電話出了門,她們也沒好在這裏多做停留,動身迴了家。


    安頓好果果,她獨自一人去了局子錄口供。


    一位女醫生幫她做了個檢查。


    “我沒有洗澡,我也是第一時間趕過來,證據應該還在……”


    她沒有奢望在那種情況下自己還能完好無損地脫離險境,隻是想自己能夠用證據把他們幾個繩之以法。


    “檢查顯示你體內沒有遺留的體液,也沒有紅腫挫傷,你沒有受到實質性的侵害。”


    女醫生淡淡地說著,在檢查單上簽了個字,“警報得很及時,不然就晚了。”


    ……


    從局子裏出來,薑靜還有些愣。


    昨天她從趕過去到被抓,被灌藥,前後也不過半個小時,關之年喝多了,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報警而且趕到,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且,她沒有跟他說任何一句自己遇險的話,他怎麽會誤打誤撞地猜到,還那麽及時果斷地報了警。


    這根本不像他的作風。


    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她迴了家,幾人受了驚,也沒什麽心思做飯吃,點了個外賣,窩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


    “靜啊,這姓關的,對你不錯哈。”


    黎酒湊到她跟前,看她抱著電腦辦公,笑眯眯地打趣。


    “那又怎麽樣,他可是關之年。”薑靜眼都沒抬,心不在焉地迴應。


    “他也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不就是婚史精彩了些嘛,你是不知道他帶巡捕衝進來的時候,跟救世主似的,還有點小帥。”黎酒這會兒好像有些興奮,說起他來眼睛亮晶晶的。


    “別想多了,他已婚。”薑靜毫不客氣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已婚怎麽嘛,他不是正要離嗎?離了就又是個鑽石單身漢!不香?”


    薑靜搖了搖頭,沒答話。


    關之年這種人,也不是誰都能hold住的,不管是律師,還是他老婆,或者是他的親人。


    他這個人像抓不住的風,又像藏著危險暗湧的海。


    這種人,保持距離最好。


    但是黎酒年輕,整個人也大大咧咧的,自己缺的就是她那股子說風就是雨的雷厲風行的勁兒。


    不過說起來……


    “你不是前天才跟一個帥哥?”


    “害,萍水相逢,露水情緣,一夜纏綿這種事,還有什麽值得迴味的呢?這事兒過了哈!”黎酒瀟灑地甩了甩手,起身去冰箱裏拿了一罐冰啤酒,抿了一口。


    “不過說真的,那帥哥是真帥,活也是真的好。”


    “果果還在這呢你說話注意點。”薑靜無語地歎了口氣,放下電腦,將果果攬進了懷裏。


    “誒,你說起果果,我突然想起來,那關之年看到果果哭,哎呦抱著小丫頭不撒手一直哄,一路哄迴家,以後肯定是個好爸爸。”


    薑靜眼皮都沒抬一下,“那等他離婚了,你去追。”


    “我才不要呢!別人都說他那方麵不行,還喜歡跟男的玩兒,這種人跟我不搭,倒跟你挺合適,你不也冷淡的很麽?”


    “……”薑靜被她說的很是無語,搖了搖頭沒再接話。


    所幸外賣來了,三人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這會兒誰也沒顧得上關之年那一茬了,美美地飽餐了一頓,才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薑靜到書房裏忙著總結這段時間的證據和錄音文件,還上網瀏覽了一下關之年最近的新聞。


    “今早,關老先生今日已出院迴家,除了關家二少關之年先生之外,現場關家人悉數到齊,場麵溫馨,據傳關老先生會對遺囑再一次作出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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