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說您是氣血不足,正好您又來了葵水,雪上加霜,這才暈倒了。”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香蘭趕忙放下藥碗為她墊上靠枕。


    “是三哥送我迴來的嗎?”


    她的臉色除了蒼白,再看不出一絲其他來。


    香蘭把藥又端給她,答道:“是三殿下送您迴來的,當時可把他擔心壞了呢。好在禦醫說沒有大礙,他陪了您好半天,才走了。”


    百裏嫿端過藥碗,看向藥碗時的眼神微微有些波動,“那我……可有說什麽夢話?”


    香蘭想了想,如實的說:“說了。”


    她手裏的碗猛的一顛,撒出了幾滴湯藥,剛才的平靜不複存在,聲音裏帶著點緊張,“我說什麽了?”


    她決定放棄,決定不再愛他,決定忘記他,決定把他這個人從她身體裏剔除出去。


    可如果百裏徽言在這個時候又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又有何臉麵。


    她不想讓人知道她覬覦一個待她如親妹、心有所屬的人,那樣的她是多麽狼狽,多麽惡心!


    三哥又將如何看待她?


    她已經失去了蘇無咎,不想再失去三哥。


    香蘭有些擔憂的看著她,說:“您一直在夢裏說“我錯了”,一直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還哭了。”


    “沒有再說其他的嗎?你再仔細想一想。”百裏嫿還是有點不放心。


    香蘭搖搖頭,“三殿下在的時候您雖然睡得不安穩,可卻沒有說夢話,他走了一會您才開始說的。一直就說“我錯了”三個字,再沒有說其他什麽話。”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藥碗,仰頭將藥喝了個幹淨。


    她將藥遞給香蘭,“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香蘭接過碗,眼神頗有些擔憂,卻還是聽從的出去了。


    室內瞬間陷入了安靜。


    她緩緩抬手抹向自己的胸口,裏麵一片寂靜,聽不到它的聲音,感受不到它的動靜。


    這下……


    徹底死心了。


    蘇無咎要和南宮家小小姐南宮辭成親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大江南北,也引起了京都的一場軒然大波。


    無數少女們心碎夢破。


    為了表示皇室的誠意和祝福,皇帝派他器重的三皇子親赴揚州蘇家,參加他們的成親禮。


    百裏嫿已經養了三天,身體基本好了。想著沒有她的幫忙,百裏誥這幾天估計都很忙,便打算去禦書房。


    她剛到禦書房門口,百裏徽言就從裏麵走了出來,差點和他撞了個滿懷。


    百裏徽言看見她臉上一喜,“我還正打算去找你呢。我已經向父皇請旨了,這次你隨我一起去江南。”


    百裏嫿愕然,“什麽?”


    百裏徽言笑著看她,“還不快去收拾東西,我們明天就要出發了。”


    她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軟綿綿漲滿了東西,“三哥,我不想去。”又怕他起疑,“我還得留下來給父皇幫忙呢。這幾天我沒有幫他,肯定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做呢。”


    百裏徽言模樣悠哉,“這你就別操心了。父皇明天要去北河出巡,要好幾天才迴來,你給誰幫忙去。”


    百裏嫿眨了眨眼睛,“那我就跟著父皇去北河。”


    百裏徽言不解的皺眉,“不是你說的很想去江南看看嗎?怎麽突然又不想去了?”


    百裏嫿心裏咯噔一下,有些心虛的說:“我沒說不想去,隻是父皇上了年紀,我有些不放心。”


    百裏徽言聽完歎了一聲,語重心長的跟她說:“這些心你是操不來的,而且父皇也是心疼你身體不好,才讓你出去散散心。等你迴來後,再好好幫他可以嗎?”


    再拒絕,百裏徽言肯定會察覺什麽,畢竟她從前有無數次表露出想要去江南玩耍的想法,她此時表現得太過強硬和過激,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


    就把它當成一次真正的江南之旅吧,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


    “好,我去。”


    出行的一共有八輛馬車,一輛百裏徽言坐,一輛百裏嫿坐,其他馬車裏都裝著給蘇家當賀禮的寶物。


    一路向南,路過的植被和山脈越發高大險峻。遠處的翠峰上還縈繞著絲絲縷縷的白霧,像是仙境一般。


    高大蔥蔥的樹冠,比人還高的草叢。各色奇異的野花開滿山坡,潺潺的流水一路上就沒斷過。


    就連空氣也變得濕潤清香。


    這就是他每次來往於江南和京都的道路嗎。


    她愛他時,連這條路也充滿了向往,覺得隻要順著它一直走到底,就可以找到那個人,找到自己的幸福。


    而此時,早就沒有了那份期盼,甚至有些迷茫。又有一絲淡淡的悲傷從心底裏彌漫開來,透著沉甸甸的壓抑。


    趕了七天的路,他們終於到了揚州省會江都城。


    因為是皇子公主親臨,揚州巡撫柳常率著揚州所有上級官員在城門口出迎。


    揚州的地界很廣,有著五十多個郡,在離宴國是經濟發達的中心城池。當地的官員也引以為傲,就算皇帝來了,也是這個規格的禮遇。


    奈何今日難得見一麵的揚州布政使蘇無咎蘇大人也在,深感對這次迎接的重視,誰也不敢露出半分的不敬或輕蔑。


    真的到了這揚州,到了江都城門口,一想到要見到他,百裏嫿又開始膽怯,有些不想下馬車。


    已經聽到外麵官員們給百裏徽言請安的聲音,她再不出去,人們隻當她擺公主的架子。


    她掀開了車簾,踏著木階緩緩走下。


    人們看見了她,再次行禮,高唿:“拜見七公主殿下。”


    少女徐徐走近,直至與百裏徽言並肩,嗓音沉靜,“各位免禮。”


    近年傳聞今朝有位謀略出眾的七公主,她一心為民,主持仁政、德政,為一些困難地區爭取了不少的的福利,她的名聲也漸漸在民間傳開,得到了不少人的擁護和愛戴。


    如今一見麵,才知她不過十六七歲。一身雲霏妝花緞織百花飛蝶錦衣,氣質芳華絕代,雍容雅致。容貌清脫美豔,與官家小姐的氣質截然不同。


    他們這一拜拜的心服口服。


    百裏嫿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最前麵的蘇無咎。


    他一身竹青色雲紋絲袍,雙手負在身後,渾身依舊透著散散慢慢卻又無形中透著壓迫感的氣質,俊逸的五官在日光下顯得鬼斧神工般驚豔人的目光。


    挺拔的身姿在人群裏格外顯眼,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他的雙眸向她看過來,眼眸微彎,帶著淺淺而溫和的笑意。


    百裏嫿眸光顫了顫,還是衝他輕輕點點頭,表示問好。


    即便今後斷了對他的念想,可他也是真正疼愛過她的人,像親哥哥一樣愛她護她的人。


    她做不到視而不見,更做不到冷漠。


    這個場麵她曾在腦海中演示過無數遍,從前還幻想著能來江南找他,當他接她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如今夢想成真,卻沒了那種對他的向往和期待。


    那種沉寂的悶痛再一次毫無預兆的襲上胸口。那是一種真正身體上的疼痛,那麽清晰,那麽真實。


    百裏徽言走過去就對著蘇無咎胸口捶了一拳,讓蘇無咎從怔愣中迴過神來。


    他疼的直蹙眉,“你吃錯藥了百裏徽言。”


    百裏徽言笑的賊兮兮,“行啊老兄,速度可真夠快的。那姑娘的病全好了嗎?”


    蘇無咎瞪了他一眼,揉著胸口,“基本好了。”


    “病一好就立馬迎娶,你可真夠猴急的。”


    蘇無咎有些不樂意搭理他,“能娶到那是爺的本事。你也知道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再不娶我都扛不住了。”


    催婚大軍很恐怖啊。


    百裏徽言滿是鄙夷,“瞧你那點出息。”


    他迴身指了指後麵的幾輛馬車,“叫人拉迴你府裏,都是送給你的。”


    蘇無咎笑了笑,“行,謝了。”


    他看過去時,注意站在不遠處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女,微微有些疑惑,“我怎麽覺得小嫿兒好像變了?變得……”


    他摸著下巴,想著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當然變了,如今她也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你們也一年半沒見了,她的模樣肯定是有些變化的。”百裏徽言雙臂抱懷,不太在意的說。


    蘇無咎搖頭否決,“不是模樣,而是她好像和我生疏了,”他喃喃道:“而且是很生疏。”


    他抬眉,“我不是每個月都寫信了嗎,你沒給她看?”


    百裏徽言冷哼了一聲,“就你那破信,她都能把你每封信上的內容背下來。”


    “那不應該啊,難道我做了什麽讓她討厭的事?”蘇無咎有些懷疑人生的說。


    百裏徽言打量了他一眼,“你不做什麽也挺討厭的。”


    蘇無咎:“你現在可是在爺的地盤,最好說話注意點嗯?”


    百裏徽言頓了頓,又哼了一聲。


    蘇無咎不再理他,向百裏嫿走去。


    “小嫿兒,怎麽不理蘇大哥啊?”蘇無咎透著委屈的聲音,散著懶洋洋的腔調從身側傳過來,讓百裏嫿的身軀瞬間緊繃。


    她乖乖巧巧的站正身子,輕聲的喊:“蘇大哥。”


    蘇無咎笑了一下,和從前一樣的隨和溫柔,不過就在他打算揉揉她的腦袋的時候,百裏嫿下意識的往後躲閃了一下。


    又生怕他失望,她忙解釋,“蘇大哥,我今年都十六了……”


    意思是她都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也該男女有別,不能再這樣。


    一絲極難察覺的酸澀在胸口一閃而過,蘇無咎收迴了手,“好,下次哥哥注意。我們小嫿兒已經是大姑娘了,哥哥不能再像對小孩一樣那樣對小嫿兒了。”他又確定般的詢問,“是嗎?”。


    百裏嫿微有些心軟,拉了拉他的袖子,“蘇大哥,我沒有和你生疏的意思,我、我隻是剛才有些不習慣,你是哥哥,我是妹妹,其實摸摸頭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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