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白榆,陸憑風又忍不住迴憶起之前在一樓大廳看到的那個身影。


    身高像,身形像,發型像,側臉也像。


    冷靜下來細細一想,陸憑風隻覺得越想越像。


    緊接著,他又反應過來在醫院看到白榆的背後代表著的是什麽。


    白榆生病了嗎?


    想法一出,陸憑風就忙搖搖頭,把它越甩得遠才越好。


    雖然兩人剛認識的時候,白榆的身體是有些不好,還總是喜歡待在家裏不願意出門。


    可是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白榆就沒再生什麽病了,也越來越健康,連感冒藥都很少吃了。


    所以,今天看到了的人隻是長得像白榆吧?


    對,就隻是長得像而已,白榆還好好的待在家裏,身體也健康得很。


    陸憑風安慰著自己,之後又拿出手機翻了一下他和白榆的聊天記錄。


    今天除了他發過去的一篇小作文,兩人之間就沒真正的聊過天。


    要是白榆來醫院了的話,怎麽可能不給他發消息呢,要是也看到他了,又怎麽可能不喊住他呢?


    陸憑風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得有道理,壓下心裏的不安把注意力放在手術室裏麵。


    李二狗他爸來了,身上臉上還沾著幹掉凝固的水泥點子,衣服汗濕了一大半,嘴裏也不住地喘著粗氣,看得出來,他是一得到通知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的。


    彎腰歇了幾秒鍾,李二狗他爸就著急忙慌地向陸憑風詢問起現在的大致情況。


    陸憑風抿唇,挑揀著迴答:“二狗已經進去五十分鍾了,裏麵的醫生都還沒出來的,想來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對了李叔,你帶錢了嗎,之前醫生說過,家屬到了後要早點過去把費用給繳了。”


    因為李二狗傷得太重了,屬於緊急救治的範疇,醫院來不及等李二狗爸媽過來,在征得各方同意後就立即展開了搶救手術。


    李二狗他爸頹廢的抓了兩把頭發,緊挨著陸憑風坐下:“我接電話的時候在刷牆呢,身上沒帶多少錢,但是我也打電話喊二狗他媽迴屋拿錢和銀行卡了的,她應該也快要到醫院了吧。”


    陸憑風點點頭,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李二狗摔下去的經過,又安慰了李二狗他爸幾句後不再說話了。


    陸憑風講的時候,李二狗他爸一邊連連點頭,一邊雙手緊緊抓著他表達感謝:“小陸啊,多虧了你哦,你又是幫二狗打120又是陪二狗的,後麵還是你想起來通知我們,我,我真的謝謝你啊,小陸,我們一家人都要謝謝你……”


    陸憑風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木頭腦袋,不會說話,不會做事,哄人不會哄,安慰人不會安慰。


    看著李二狗他爸掩麵痛哭的時候,他雖然也很心痛很同情,可腦袋裏翻來覆去就隻有幾句話,先前說完了,現在張著嘴巴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李二狗他爸抬手擦眼淚的空隙,發現陸憑風擰著眉一臉糾結的看著自己,明擺著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連帶著心裏的悲傷都消散了些。


    深唿口氣,李二狗他爸倒是反過來拍了拍陸憑風的背,安慰他道:“沒事的小陸,我知道你是個實誠的人,你嘴巴上不說,但心裏動作間都把你想說的話千倍萬倍的說出來了!”


    陸憑風更不好意思了:“李叔,我……”


    李二狗他爸擺擺手:“我懂,我心裏麵都懂,你和二狗關係好,我知道你和我一樣擔心他,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心裏是有數的。”


    陸憑風點點頭,餘光看到了在走廊拐角處東張西望的李二狗他媽。


    他站起身,朝人揮了揮手:“李嬸,在這邊!”


    因為是在醫院裏麵,陸憑風喊人的時候都不敢太大聲了。


    李二狗他媽聽到陸憑風的聲音,忙小跑著過去。


    三人聊了幾句,滿臉淚痕的李二狗他媽就一步三迴頭的抱著懷裏的書包去繳費處繳手術費。


    她接到李二狗他爸打來的電話的時候剛剛下班,正在從酒店迴出租屋做飯的路上。


    聽到李二狗從腳手架上摔下去的時候,李二狗他媽腦袋都是暈的,隻感覺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手機也哐當一下掉到了地上。


    真真是天塌下來了。


    緩了半分鍾,她又才渾身顫抖著摸索起手機,問李二狗現在被送去醫院沒,送去的是哪個醫院,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掛斷電話後,李二狗他媽就馬不停蹄地往出租屋跑,中途還差點被樓梯絆倒。


    迴了出租屋,她就翻箱倒櫃的找家裏的現金和銀行卡,管他有用沒用,先一股腦塞書包裏背走再說。


    因為急著去看李二狗,一年都難坐一次出租車的李二狗他媽這次毫不心疼的在路邊招手打了輛的。


    李二狗一家不算太窮,人也都能吃苦肯賣力,家裏的存款零零總總加起來大概有三十來萬,他們本來是打算幹完今年就迴老家給李二狗相看媳婦兒的,沒想到現在意外竟然早早的來了。


    醫院附近就有銀行,李二狗他媽怕錢不夠,就全給取出來放書包裏了。


    抱著一大袋子錢,她走得那叫一個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成撒手沒了。


    李二狗摔下去全身上下多處骨折,脊柱損傷也比較嚴重,光是手術費都花了十多萬。


    李二狗他媽從進醫院開始就一直哭,看到收費單子時更是哭得氣都差點喘不上來。


    她心痛的不是高昂的手術費,而是躺在手術室裏生死未卜的李二狗。


    一張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李二狗他媽雖然看不大懂,但透過那字裏行間,最後看到的是她那身受重傷的兒子。


    多造孽啊,他兒子還那麽年輕呢!


    李二狗他媽迴到手術室門口後,還在一直抱著書包抹眼淚,李二狗他爸嘴張了又張,安慰的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隻能沉默的拍著她的背。


    他安慰得了陸憑風,是因為陸憑風是李二狗的朋友,但麵對和自己一樣,同為李二狗父母長輩的李二狗他媽,更多的是感同身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背後,讓她好好的發泄出來。


    哭出來就好了,總比憋在心裏好。


    他又哪裏會不難過不心痛呢,但他是家裏的老爺們,是家裏的頂梁柱,他都哭了,都展露脆弱的一麵了,他們的家又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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