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有些愣。


    這是……


    她那個未來婆婆,忽悠著幼時的衛澈寫下的和離書?


    不對。


    這字不像是一個孩童所寫,而且這字的筆力與風格,同水月山莊的匾額如出一轍。


    謝婉仔細迎著光瞧了瞧這墨跡,還很新,應該是寫下沒多少時日。


    他沒有落款衛澈,亦沒有寫她的名號,隻單單一個澈字,這般看來,這個澈字定是他的真名,那他姓什麽呢?


    身份與她同般尊貴,有秦先生與李、楊兩位先生做他的老師,又有諸多暗衛,甚至能往晉國王宮安插親信,能夠不動聲色的在阮家暗衛的手中,讓肖雲海中招。


    這等能力,絕非一般人所有。


    姓李已不可能,莫不是……秦?


    想到此處,謝婉美目一縮,是了,李氏嫡長女嫁秦王為後,秦王婚宴當日斬殺李氏一族,可卻無人知曉,那李氏嫡長女究竟如何了。


    世人隻知在多年之後,李皇後被風光下葬,秦王直到如今也未曾再封後,不僅如此,秦王也一直遲遲未立太子。


    秦王此人……


    著實不好評價。


    若是從帝王而言,他皆娶李氏為後之際,斬殺困擾秦氏過年的軍權旁落之患,後又勵精圖治使秦國強大,不可不謂是一代明帝,最起碼比她的父皇要強上了百倍。


    但若是從夫君而言,此人著實太過心狠手辣,絲毫不顧念夫妻之情,世人皆猜測,秦王對李皇後並無情義,否則怎會做出滅人全族這等險惡之事。


    可自李皇後去世到如今,已近二十載,秦王卻一直未再封後又如何說?


    謝婉看著手中的蠅頭小楷,仿佛看到了一個飽受情傷,卻依舊豁達開明的傳奇女子。


    若是秦王對李皇後有情,若是他們育下了一子,那麽,多年不封後,不立太子,這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想通了其中關鍵,謝婉豁然開朗,難怪衛澈,不,秦澈!


    難怪秦澈會被逼離開秦國到晉國來避難,難怪他會有那般多的底蘊和人手,更難怪他尚公主一事會如此為難!


    因為他不僅僅是一個皇子,從秦王遲遲不立太子的情況來看,那太子之位乃是為他所留,所以他才會遭到那些所謂兄弟的迫害追殺。


    若他尚公主一事傳迴了秦國,有損的不僅是他個人的顏麵,還有秦國王室的顏麵,甚至還有李氏的顏麵。


    尚公主,最大的問題還不在於此,更重要的是會影響到那些終於李氏,一直追隨他的舊部,還有那些觀望的秦國世家。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同意了她的胡鬧和任性,點頭應下了這樁婚事。


    她……實在太不該了!


    謝婉看著手中的和離書,心中滿是感動。


    感動於秦澈待她的一腔心意,也感動於李皇後的拳拳愛護之心。


    一封和離書,便代表了在這樁婚事中,不管他是衛澈還是秦澈,亦或是別的,她都是掌握著主動的一方,她是自由的。


    她不會與李皇後一般遭遇那些,恨得愛不得也離不得。


    謝婉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和離書收好,重新放迴了簪子裏,又將簪子恢複成原樣,緩緩插入了自己的發間,吩咐道:“去太傅府。”


    “公主,去不得!”海棠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勸道:“大婚之前不得相見,否則恐有離別不能長久之憂。”


    丁香也在一旁道:“且不說這習俗公主信不信,就這日頭也到了該迴宮的時辰,幾位娘娘和公主,還等著為公主添妝呢!”


    說實話,謝婉不信見一麵就會導致離別這樣的話,但如今她的心境已然不同,若能得長久,誰願離別?


    於是她點了點頭:“行吧,迴宮。”


    迴到宮中之時已過了用午飯的時候,宮人們為謝婉布飯,順便告知了她,在她出宮之時,皇後娘娘和幾位娘娘都來過了,見她不在,便留了話,說是申時再來。


    謝婉點了點頭表示知曉,用過飯後,又小憩了會兒,這才起身。


    到了申時,沈皇後是第一個來的,她沒有問謝婉早間去了何處,隻是盯著她頭上的發簪看了會,這才笑著讓英嬤嬤把帶的東西拿了出來。


    沈皇後對她道:“母後也無甚可為你準備的,母後從陪嫁之物中選了幾樣,不見得有宗府為你備的陪嫁名貴,但也是母後的一番心意。”


    謝婉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皆是些飾物之類,成色上乘,一國之母所擁有的自然也是極好的,沈皇後不過是謙辭罷了。


    謝婉將盒子遞給海棠,讓她好生收好,她是長公主,出嫁自有宗府備好嫁妝等物什,但亦有一個貼己的箱子,專門用來放置她的物什和添妝。


    沈皇後拉著她的手頗為感歎:“猶記得母後剛生下你,你還隻是不足一臂長的小團子,如今卻已亭亭玉立,轉眼就要嫁人了。”


    謝婉拉著她的手在一旁坐下,撒嬌的伏在她的膝頭:“兒臣永遠是母後的小團子,哪怕將來老了,亦是如此。”


    沈皇後愛憐的撫摸了著她的發絲,笑著道:“哪裏還小,就算是團子,也該是個大團子才是。”


    說話間,幾位娘娘和公主也到了。


    幾位公主中,除了謝彤與謝婉年歲相仿,其餘皆不過十歲上下,添妝的物什也是幾位娘娘備下的。


    自從沈皇後失了寵,晉元帝就輪流歇在幾位娘娘宮裏,她們心裏都清楚,就算晉元帝日日歇在自己宮裏,她們這些人加起來也抵不上沈皇後的分量。


    所以幾位娘娘都還知禮,並未作出什麽不自量力的事情來。


    添完妝幾位娘娘便都迴去了,唯有謝彤笑著同謝婉說了會話,慶賀她終嫁如意郎君。


    謝婉不知今生謝彤的婚事究竟會如何,但從前世來看,她應該是個有福氣的,便笑著道:“你也莫要打趣我,我出嫁了,你也快了。”


    謝彤聞言微微紅了臉:“我不同皇姐說了,祝皇姐與太傅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說完便害羞的告辭離去。


    日漸西斜,人皆散去,沈皇後陪著坐了會,也走了,臨走之時再三囑咐她好生休息,明日會忙上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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