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都在山莊腳下,謝婉與秦先生等人一道步行,途中無話,便又想起了先前之事,於是謝婉問道:“先前我瞧見這山莊的匾額,其字甚是磅礴大氣,不知是誰提的扁?”


    聽了這話,秦先生看了她一眼。


    謝婉愣了愣,後知後覺的想到了一個可能:“莫不是太傅提的扁?”


    秦先生又看了她一眼:“公子對公主之事,事無巨細皆了如指掌,可公主似乎對公子所知甚少。”


    秦先生與其雖淡,但其中責怪之意再明顯不過。


    他這一句話說的謝婉很是羞愧,可他說的確實事實,謝婉也隻得欠聲道:“是我之過。”


    聽得這話,秦先生又看了她一眼,好似頗為意外的模樣。


    李將軍在一旁打著圓場:“老秦,你這麽較真作甚,小兩口以後有的是時間互相了解,隻要有心便成。“


    秦先生皺了皺眉,倒也沒再說什麽,隻對謝婉道:“公子左右手皆能行書,若認真相較,左手行書比右手行書更有造詣,這水月山莊的匾額,便是公子左手所作。”


    謝婉輕輕應了一聲表示知曉,路過那匾額之時,忍不住又抬起頭來,細細看了一眼。


    秦先生說的沒錯,她對衛澈確實所知甚少,可他認識了她兩輩子,她真正與他相識相交也不過是短短數月,這能比麽?


    再說,此人一副神神秘秘的做派,她又上哪去了解他?


    等入了城,正是該用飯的時候,謝婉便幹脆領著他們去了國都最大的酒樓。


    尋了個極為安靜的雅間,謝婉親自為他們斟酒,秦先生一直未說話,倒是李、楊二人同她客套了幾句。


    酒過三巡,謝婉瞧著也差不多了,這才開啟了話頭:“秦先生先前在山莊所言,確實令婉兒深感羞愧,隻是太傅他似有許多不能言明之事,婉兒即便有心,也不好相問。如今瞧見了三位長輩,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聽了這話,秦先生及李、楊二人皆放下了手中杯,秦先生看向謝婉:“公主想知曉什麽?”


    三人神情多有戒備,謝婉笑了笑:“也沒什麽,不過想知曉些太傅兒時趣事,太傅……”


    謝婉露了幾分羞澀:“實不相瞞,太傅在我麵前,總是看似風度翩翩,實則小氣專橫,我若稍對旁人加以顏色,他能氣上好幾日。”


    聽得這話,秦先生露了幾分詫異。


    反倒是李將軍朗聲大笑:“是極是極,世人皆以為他公子如玉,溫文爾雅,是個極好的性子,可隻有我們這些老人才知道他的性子有多別扭。”


    “公子三歲之時武藝啟蒙是由老夫所授,他天資聰穎是個練武的奇才,老夫怕他太過驕傲,不踏實進取,便在一眾幼童之中挑了三人與他同習。那三人天資不亞於他,更難的是這三人踏實好學,一同習了沒多久,便隱隱有了超越公子的跡象。”


    說到此處,李將軍看著謝婉,笑著道:“公主不妨猜猜公子是如何應對的?”


    謝婉認真想了想:“依著他口是心非又小氣的性子,定是明著恭賀,暗地裏默默下苦功。”


    李將軍聽得這話,又是朗笑:“公主果然對公子甚是了解,公子確實如公主所言那般,明著不為所動,還甚是為那三人歡喜,可暗地裏卻加倍努力,讓那三人隻能追趕其後。”


    “在確認那三人難以超越自己之後,公子總是借著切磋的名義,時不時將那三人揍的鼻青臉腫,直到那三人一見他要切磋,就立刻討饒,這才作罷。”


    謝婉忍不住笑了:“這倒是頗為符合太傅的一貫行事作風。”


    楊將軍也跟著道:“說起這個,老夫又想起一事,公主可知公子為何左右手皆能行書?”


    謝婉搖了搖頭。


    楊將軍笑著道:“公主不妨猜上一猜。”


    謝婉認真想了想:“莫不是遇到了一個左手寫字之人?”


    “非也。”楊將軍笑著道:“公子他隻是遇到一個在書法上頗有造詣之人,他無論如何下苦功,都無法超越,一氣之下改練左手。待到左手大成之後,便與那人比試左手行書,自然又是勝了。”


    謝婉聞言忍不住笑著搖頭:“還是一如既往的幼稚,我之前與他對弈,他的棋藝……”


    秦先生突然開了口:“公子的棋藝是老夫教的。”


    “額……”謝婉頓了頓,朝秦先生抱了抱拳:“難為先生了。”


    聽著這話,眾人都露了笑,就連秦先生也揚了揚唇:“棋藝,是公子唯一不通之事,老夫也不明白,公子心思玲瓏,九曲十八彎,按理來說,對棋藝應該是得心應手才是,可偏偏,他就是不諳此道,老夫教了許久也是無法。”


    “約莫就是因為他心思太過九曲十八彎,故而才會如此。”謝婉認真道:“所謂七竅通了六竅,就容易一竅不通。”


    “哈哈!”李將軍與楊將軍仰麵大笑:“公主所言甚是!”


    幾人又聊了一些衛澈幼時趣事,先前那些疏離都不見了蹤影。


    謝婉看的出來,這三人待衛澈都是盡心盡力,不比母後待自己的心意少,甚至,在這其中,他們待衛澈還多了幾分心疼。


    除了說趣事之外,楊將軍和李將軍無意間也說到了衛澈幼時處境。


    比如,他自幼是獨居的,李、楊兩位將軍也好,秦先生也罷,莫說與他相伴,就連相見都要悄然行事。


    再比如,衛澈是沒有母親的,至於他有沒有父親,秦先生等人並未提及。


    隨著謝婉聽到的越多,她的腦中衛澈幼時的形象便漸漸豐滿起來。


    一個孤獨、倨傲,天資聰穎,心思玲瓏剔透的孩童形象。


    秦先生狀似無意的道:“公子有兄弟四人,與公子相比,那其餘四人仿若草包一般,令人看著生厭。”


    聽得這話,謝婉的神色微動。


    先前她曾猜想衛澈可能是李氏的後人,可兄弟四人這話一出,瞬間就推翻了這個可能。


    李氏被滅族,就算血脈豐厚,秦王也不可能全然放過,若他當真是李氏後人,定然也是僅剩不多,甚至是唯一的血脈。


    兄弟又從何談起?


    可若他不是李氏後人,他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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