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出宮,謝婉都喚上了霍川。


    一來是因為霍川如今已歸她所使,二來是因為她要讓他體會到,自己待他的那顆坦誠和信奈之心。


    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麽人能讓她全心信任,海棠與霍川定在其列。


    隻是霍川一直都隻是將自己放在侍衛的位置上,平日裏寡言少語,這兩日送她去太傅府,也隻是送到門口,而後在門外等侯。


    謝婉知曉他性格如此,便也不為難他。


    可眼下,卻容不得她再這麽循序漸進下去。


    霍川來的時候仍是先前那身便服,此刻他眉間微簇,額間微有汗珠,顯然是疾步來。


    他垂眸抱拳行禮:“公主喚臣不知所謂何事?”


    海棠親自去喚的他,此刻尚未迴來,謝婉沒有迴答他的話,而是揮退左右,直到殿中再無旁人,這才低聲開口道:“師兄,若我要讓你殺一人,可否?”


    霍川聞言抬眸看她,低聲問道:“何人?”


    謝婉眉目一片森冷:“太子洗馬,肖雲海。”


    聽得這個名字,霍川沒有應聲。


    見他如此,謝婉心中不由忐忑,她對他的信任與感情,乃是因為前世之故,可霍川卻沒有前世,在拿不準他待她到底是個什麽心境之時,便貿然讓他殺人,是不是她太過心急了。


    她仔細辨別著霍川麵上的神色,隻要他露出半分不願,她便立刻收迴此話。


    可霍川隻是皺眉思索片刻,便看向她道:“公主欲讓他死於意外,亦或是他殺?”


    聽得這話,謝婉深深吸了口氣,看向他道:“師兄為何不問,我為何要殺此人?”


    霍川聞言眸中一片平靜:“公主做事自然有公主的道理,臣隻需聽命行事便可。”


    此刻在謝婉眼中,前世的霍川與眼前的他徹底重合了,他沒有問她為何要殺肖雲海,也沒有任何推脫,亦如前世一般,隻要她說,他便去做。


    謝婉壓下心頭感動,正色道:“實不相瞞,我與肖雲海有不共戴天之仇,然而此仇卻不能對旁人言,師兄能信我,婉兒在此拜謝。”


    她朝他盈盈福身,霍川連忙上前一步,伸手將她托起,一時不查竟握住了她的手。


    霍川整個人一僵,他連忙收迴手,後退一步,原本始終緊繃的麵頰,此刻竟然有些些許不自然。


    謝婉的心思,此刻都在殺肖雲海身上,並未注意到這些,霍川扶她,她便順勢起了身。


    刺殺肖雲海一事便這般定下,謝婉再三叮囑:“肖雲海雖是我心腹大患,但與他相較,師兄的安危在我心中更為重要,若察覺有任何不妥之處,師兄定要以自己安危為重!”


    聽得此言,霍川一雙鳳眸微微起了波瀾,他半垂了眼眸低聲應道:“公主且放心,微臣定量力而行。”


    可謝婉仍是不放心,冥冥之中,她總覺得肖雲海不會那般容易死去,可為何不會,她卻不知。


    眼看著霍川轉身要走,她一著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在他詫異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師兄,婉兒如今隻有你可相托,你定要護住自己。”


    霍川垂眸看向捏住他衣袖的手,語聲低沉:“臣謹記。”


    見他鄭重應下,謝婉這才緩緩放開他的衣袖,親自將他送出了明月殿。


    自霍川走後,謝婉便帶著海棠往東宮而去。


    海棠聞言有些訝異:“公主怎的改主意了?莫不是霍侍郎勸了公主?”


    謝婉有些訝異她的想法:“霍侍郎是個寡言的性子,你從何處看出來,他會為了這點小事勸說本宮?”


    海棠聞言掩唇笑了:“是呢,依著霍侍郎一日不超五言的性子,奴婢也想不出,他勸說公主該是個什麽模樣,是奴婢想差了。”


    聽得這話,謝婉略略揚了揚唇,倒將之前的忐忑淡去不少,她開口解釋道:“衡兒畢竟今日受了傷,我若當真不去,未免傷了他的心。”


    海棠點了點頭:“公主平日裏與殿下甚為親密,今兒個還是頭一迴,未曾應了殿下的請求。”


    謝婉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於她而言,看衡兒是真,去瞧瞧肖雲海到底受到了什麽責罰也是真。


    雖然她可以派人去打聽,可親眼看上一看,總歸是能順心些。


    謝衡臉上受了傷,此刻被沈皇後勒令躺在榻上休息,聽見外間通報謝婉來了,他生氣的哼了一聲,翻身背對著外間。


    謝婉一進門,瞧見的便是他賭氣的背影。


    她來到床邊坐下,看著他被啄花的臉,柔聲問道:“衡兒還疼不疼?”


    謝衡聞言,又哼一聲,身子往裏間挪了挪,一副拒絕答話模樣。


    謝婉不以為意,仍柔聲道:“怎的,生阿姐的氣了?”


    “阿姐最討厭了!”謝衡氣唿唿的迴頭看她,小嘴嘟的老高:“衡兒受了傷,派人去請阿姐,阿姐居然理都不理!”


    謝婉聞言歎了口氣,伸手替他理了理睡亂的頭發,柔聲道:“阿姐並沒有不理衡兒,阿姐這不是來看你了麽?”


    “可是在衡兒需要阿姐的時候,阿姐沒來!”


    謝衡小嘴仍是嘟的老高,一雙眸子水潤潤的蓄了淚,顯得格外委屈:“阿姐都不在意衡兒了。”


    “阿姐怎會不在意衡兒。”謝婉同他解釋道:“可母後要責罰肖雲海,你喚阿姐來求情,豈不是讓阿姐同母後作對?僅為了一個肖雲海,便讓阿姐頂撞母後,衡兒想想是不是不該?”


    謝衡小眼睛眨了眨,對她的話已經有了幾分認同:“可……可肖洗馬是無辜的,他也曾勸過孤,鸚鵡不過是個扁毛畜生,沒多少靈性,讓孤逗個趣就成,莫要太親近了。是孤自己去招惹的那鸚鵡,母後為何非要罰他?”


    肖雲海此人,一貫講話滴水不漏,對他會勸謝衡,謝婉並不意外。


    可衡兒這般模樣,顯然是認為母後處罰不當,若當真如此,隻怕不僅會與母後心生間隙,甚至會因為此事同情肖雲海,往後與他越走越近。


    雖然,她不認為肖雲海今夜之後,還會有什麽以後。


    但謝衡與沈皇後的間隙卻不得不消。


    謝婉想了想道:“衡兒,你可知母後為何會罰肖雲海,而不是旁人?”


    謝衡嘟了嘟嘴:“是因為鸚鵡是肖雲海帶給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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