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不僅傷了他的心,還令他生了病。


    謝婉越想越是內疚,生怕一不小心又傷了他敏感而又脆弱的心,她斟酌半響,小心翼翼試探著開口:“太傅今日可好些了?”


    衛澈放下碗,轉眸看她,語聲淡淡:“微臣甚好。”


    他都病成這樣了,卻依舊熟鴨子嘴硬般說著自己甚好。


    謝婉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長大後的謝衡,定然也是如他這般,明明很委屈很難過,卻倔強著用冷漠來掩飾自己。


    這般想著,她的一顆心頓時就軟了下來,仿佛此刻在她麵前的,不是一國儲君的太傅,而是一個敏感脆弱,又懷才不遇的小可憐。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公筷,親自夾了一些小菜放入他碗中,帶著幾許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柔聲道:“身子不好就要多用些,可切莫因為一時生氣,與自己的身子作對。”


    衛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碗裏的小菜,默默的端起了碗。


    見他如此,謝婉頓時彎了彎眼,一個乖字,差點脫口而出。


    她默默陪著他用飯,時不時為他夾上一些小菜。


    見他不喜食蒔蘿子,她板著臉道:“蒔蘿子具有溫脾開胃之效,本宮特意問過侍醫,確認與你所服之藥並無相衝,這才特意命禦廚做了些,太傅身為衡兒之師,萬事皆為表率,怎可挑食?”


    這等循循善誘的語氣,怎麽聽都有些哄孩童的錯覺,衛澈轉眸看她一眼,迎上的卻是她微嘟的粉唇,還有麵上那些許的不讚同之色。


    他的目光在那朱唇上流轉一圈,又緩緩收迴,一聲不吭的夾起蒔蘿子送入口中。


    謝婉的眼又彎了彎,隻覺得眼前這人別扭又聽話的模樣,著實與她從前印象中的他,判若兩人,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反差的心癢之感。


    沒過多久,一碗清粥便見了底,一旁海棠收拾妥當,在謝婉的示意下,默默退到了屋外。


    此時屋中已無旁人,衛澈剛剛用了飯,麵上有了些許起色。


    氣氛剛好,適合解開誤會更適合表達歉意。


    謝婉以手掩唇輕咳一聲:“本宮聽聞,太傅是因為在涼亭等了半日,這才生了病?”


    衛澈抬眸看她一眼,略略側了身,垂了眼眸默然不語。


    見他默認,謝婉心頭內疚又起,連忙道:“本宮並不是故意忘了與你之約,那日出宮本宮遇到了些許意外之事,這才耽擱。”


    那日她巧遇霍岩與耿蓮之事,衛澈已經知曉,但他仍做不知,掀了掀長而密的睫毛,淡淡道:“公主之事自然要緊。”


    他語聲很淡,情緒已無起伏,可謝婉卻硬是在這話裏聽出了些許委屈,甚至,還有他的未盡之言。


    公主之事要緊,所以爽了他的約,讓他在酷暑中空等半日,又害他生病,這些統統都不要緊了。


    真真是個大型小可憐……


    謝婉心軟到不行,急忙向他解釋:“太傅誤會了,你曾對本宮說,晉國有內患之憂,可還記得?”


    “臣自然記得。”


    衛澈側著身子,隻給了謝婉一個俊美如鑄的側顏,不同於上一次的點到為止,這次他說的十分直白:“陛下雖未年邁卻疏於朝政,如今政權皆在丞相之手,即便陛下與丞相有生死相托之情,也難免會生異端。”


    謝婉聞言垂了眼眸:“自古名相掌政者比比皆是,太傅為何覺得耿達……”


    “名相之所以為名相,乃是因為,其雖掌握朝政,卻一心為君為民。”


    衛澈淡淡打斷了她的話,轉眸深深看著她,語聲清冽:“可如今耿達卻打壓老臣,凡不曾附庸於他之人,皆受其打壓罷黜,他身為丞相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卻他沒有為國為民之心,隻意在攬權,將整個朝堂變成他一家之言。”


    說到此處,他劍眉微皺:“觀其行知其心,臣以為,耿達之心已昭然若揭。”


    一番話說的謝婉心緒翻滾不已,這樣的道理如此淺顯易懂,可她的父皇母後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如睡著了一般,如何喚都喚不醒。


    “太傅所言極是。”


    衛澈能夠如此直白的同她言明,讓謝婉欣慰不已,突然覺得他這場病生的是如此之好,不僅讓她瞧見了他清冷外表下的真麵目,還拉進了她與他之間的距離。


    謝婉點了點頭:“太傅之言正是本宮所想,可本宮身為公主處在深宮,即便有心卻是無力,所以這才急著出宮建府。”


    衛澈聞言收迴目光,轉眸看向窗外:“此事自然要緊。”


    聽得這話,謝婉頓時一噎,這人忽然又有了一種本太傅很委屈,但本太傅卻不說的感覺,是怎麽迴事?


    她輕咳一聲,正要開口解釋自己並非隻是因為看宅子,而忘了與他的約定,可恰在這時曹管家端了藥進來,她隻得暫且咽下沒有再提。


    曹管家將藥碗遞到謝婉麵前,恭聲道:“這便是預防染疾之藥,公主早些用了,以免失了藥性。”


    謝婉端過曹管家遞上的藥碗,聞了聞從碗裏散發出的苦味,皺著眉頭道:“太傅的藥在何處?”


    衛澈聞言神色不動,淡淡開口:“微臣的藥,早在公主來之前已經服下。”


    謝婉皺了皺眉:“空腹喝藥對脾胃不宜,太傅還需注意些才是。”


    衛澈從善如流的點了點:“公主說的極是,微臣定當注意,藥快涼了,公主還是快些用了才是。”


    聽得這話,謝婉看了看麵前的黑黑的一碗藥汁,眼睛一閉,端起碗一鼓作氣將藥喝完。


    剛剛喝完,卻險些又給吐了出來,好在及時忍住了。


    她忍著不適,皺眉問道:“這是什麽藥?竟如此之苦?”


    衛澈挑了挑眉:“苦麽?”


    “當然苦。”謝婉連喘了幾口氣:“這是本宮喝過最苦的藥。”


    衛澈薄唇微揚,淡淡點頭:“苦就對了。”


    聽得這話,謝婉頓時皺眉:“太傅這是何意?”


    “沒什麽。”衛澈唇角已經落下,此刻一臉雲淡風輕:“微臣的意思是,良藥苦口。”


    曹管家收好藥碗退下,謝婉口中苦澀不已,一陣陣的苦水不停的泛出。


    她實在有些難受,便向衛澈問道:“太傅可有蜜餞?”


    “沒有。”衛澈答得很是幹脆:“這苦澀不過一時,公主忍一忍便過去了,臣也是這般忍過來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駙馬裹緊了他的小馬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親一個就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親一個就跑並收藏駙馬裹緊了他的小馬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