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會想,如果小狼沒有在那個時間,突然提到了我的媽媽的話,我也許真的會說出心中所願。


    因為若真按小狼設想的來,恐怕我就會讓兩個人都失望。


    正心緒煩亂之時,狼媽開口道:“我叫他媽來幹什麽?”


    小狼迴道:“當然是把話都說清楚!”


    說清楚什麽?說我想談戀愛了嗎?


    她怎麽可能會同意!


    我想娶你,是我的事情。


    雖然,我也想獲得家裏的祝福與支持。


    但現在的我,做不到。


    因為,我學習不好。


    媽媽掛在嘴邊的話,一直就是:“隻要你學習好,怎麽的都行!”


    但她所要求的那個,“好”的程度,估計我這輩子是別想達到了。


    我隻能默然不語。


    且不說我的媽媽,此時不在鶴崗。


    就算她在,我覺得她來了也隻會是“棒打鴛鴦!”


    我突然很恨自己的無能。


    如果此時的我,真有一個億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狼媽冷笑一聲,反問道:“我和他媽有什麽好說的?”


    第一次與狼媽接觸,我便覺得這是一個很場麵的女人。


    屬於那種有很高的素質,但又不影響其潑辣的大女人。


    從她對此事的反應,以及對我的態度上來講,也算是我比較喜歡的那種類型。


    可惜,我卻是用這種,有些不堪的方式,與她相識。


    這讓我非常難過。


    當時的我,已然明白了小狼的心思。她就是想把事情挑明,想獲得雙方父母的同意,想光明正大的與我在一起。


    如果,不是受製於未到法定的結婚年齡,或者是北方的風俗,她甚至立刻就會嫁給我。


    可就算當時的我不懂,亦是忽然覺得,肩膀上突然就有了責任。


    結婚?


    我拿什麽結婚?


    沒有賺錢的能力,我拿什麽養家?


    那一刻,我又想好好學習了。


    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也是我唯一可以娶她的途徑。


    但現在,站在她們娘倆身邊的我,什麽也不是。


    我想說很多話,卻又沒有說話的資格。


    隻能尷尬地站在那裏,卻又無地自容。


    空氣又沉默了好半晌,狼媽才又冷冷地說道:“你還站在那裏幹嘛?”


    雖然我和小狼都在站著。


    但我知道,狼媽的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我頓了頓,如實迴道:“我怕你會再打她。”


    狼媽抬起頭,第一次正視我,語氣隱忍道:“你走吧,我不打她了。”


    我當然不想走。


    雖然這不是我的家。


    但這裏有我愛的人。


    可是,我卻沒有待下去的理由。


    因為,我和我的愛人,都不是這個家裏的主人。


    “那我走了,阿姨再見!”


    狼媽歪過頭,不再理我。


    我又看了一眼小狼。


    她也在看著我。


    四目相對間,有遺憾,有不舍。


    有情侶分別時該有的一切。


    卻唯獨沒有後悔。


    那一刻,我很怕。


    怕這會是最後一次看見她。


    怕我會永永遠遠地失去她。


    這幾日來,我太幸福了。


    幸福到有些不真實。


    我這樣一個“破碎”的人,怎麽配擁有如此幸福的事情?


    “走”,才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吧!


    離開這裏。


    離開幸福。


    我轉過身去,沒敢留下任何道別的話語。


    我不敢說再見。怕說了再見,就會再也不見。


    我更不敢說拜拜。不止是因為“拜拜”,總仿佛意味著後會無期。還因為在當時的情景下,如此道別,略顯“輕佻”。


    下樓的時候,我的腳步很輕,也很慢。


    原來明明是一個活著人,真的會變成所謂的“行屍走肉”。


    出了單元門後,我沒有馬上離開。


    而是坐在了,她家樓下的長廊扶手上。那裏有一個特定的位置,一抬頭,剛好可以看見小狼閨房的窗戶。


    我曾多次與小狼路過這條長廊,卻從未有過片刻停留。


    與她在一起時,它隻是那千百個“被經過”的地方之一。


    剩下我一個人後,那裏才為成了我用來想她的專屬坐席。


    在我擁有她時,我從未覺得那個地方有什麽稀奇。


    當我失去她後,直到我離開鶴崗前的那幾年裏,卻坐在那個地方,耗盡了大部分的時光。


    直到現在,我還會偶爾做夢,迴到那裏,坐在那個位置,抬起頭,看著那扇窗戶。


    等待著,窗簾後麵,那偶爾閃過的熟悉身影。


    那一天,我便直等到了那個身影的出現,才拖著僵直的身體,木然的離開了那裏。


    東北沒有秋天,氣溫說降就降。並不給人留有任何準備的餘地。


    明明前一晚,赤膊上陣,徹夜行走在大街上的我,還會熱血沸騰。


    而這一晚,我雖穿著兩層衣服,卻仿佛如墜冰窟,凍到血液凝固。


    迴家後,我並沒有睡。


    熬到了天剛蒙蒙亮,我便衝也似地去到了新鶴小區的大門口。守在了小狼上學時,必經的路上。


    清晨的風,遠比夜晚的刺骨。


    我等來的,卻是兩人的身影。


    一個是小狼。


    另一個,是她的媽媽。


    心灰意冷中,我再次跑迴了無人的家裏。


    定好鬧鍾,倒頭便睡。


    趕在中午放學前,我又來到了一中的門口。


    兩次遇見,那個身影已然變得熟悉。


    雖然,她換上了另外一套,比早上略薄一些的衣服。


    小狼的媽媽,比我更早的出現在了那裏。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我的出現。


    我隻確定,她絕不希望,我再次出現在她女兒的身旁。


    或者說,她並不希望我和小狼,會再次擁有時間獨處。


    其實,我明明隻要正常去上學,就可以如願見到小狼。


    隻是我選擇了逃避。


    我怕事情會被鬧大。


    我怕學校知道了,會影響到小狼的名聲。


    畢竟,這個被她的媽媽,從床底下翻出來一個男人的故事,無論在哪個年代,都不會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當那個身影,變得熟悉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生活沒了任何意義。


    失魂落魄的我,漫無目的地遊走在大街上,不知道還能夠去往哪裏。


    那是我第一次體驗到,哪裏都不想去,又隨便去哪裏都可以的感覺。


    我好想有一個,可以迴去的地方。


    但是,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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