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想到了那個我倆素未謀麵,便已故去多年的姥爺。


    我的姥爺,是因為肝癌去世的。


    他死的那年,我的媽媽才十六歲。


    而我和我的姐姐,還要十年後才會出生。


    我將我從媽媽那裏聽到的,關於我們姥爺的死亡原因與時間,和我的姐姐講述一遍後,給她聽的是一愣一愣的。


    我說過,我是個天才。


    凡是我感興趣的事情,我隻要聽過一次就能記住。


    而且我還可以添油加醋的,隨時再把它複述出來。


    當我講述到,我們那個姥爺,作為他們廠裏的第一個“八級工”,備受周圍人尊重時,我看到了姐姐的眼裏,泛起了光。


    當我描述到,姥爺正處在人生最高光的時刻,卻不幸罹患癌症,最終英年早逝時,我看到我的姐姐,已經被我說的紅了眼眶。


    我感覺時機已到,便開始具體說起,姥爺吃最後一頓飯時的場景。


    那天早上,媽媽從家裏帶了滿滿一飯盒的飯菜。


    如往常一樣,在上學前,她先騎著自行車去往醫院,給姥爺送飯。


    媽媽年輕的時候,屬於學校裏的運動健將。


    因為學習好,人又漂亮,一直就是校花級的人物。


    可惜她性格霸道,在哪都是一副飛揚跋扈的桀驁模樣。


    所以一直是暗戀者眾,但追求者少。


    說的遠了。


    我隻想說她雖是一介女流,年方十六,但摩托車卻已經騎的超六。


    更不要說騎個小小的自行車了。


    那天她給姥爺送飯的時候,走的還是那條已經走過無數次的路。


    卻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摔了一跤。


    人倒沒啥事,飯盒卻摔飛了出去。


    等她連忙起身去看時,卻見那飯菜早已撒了一地。


    待她將那些飯菜中,沒有髒的部分收攏好時,就發現不多不少,剛好剩下了一半的量。


    按照慣例,那滿滿一盒飯菜,本是我姥爺兩頓飯的量。


    剩下了一半,剛好夠吃一頓。


    我媽媽也沒有多想,重新綁好飯盒後,便繼續朝醫院騎去。


    待來到我姥爺病床前時,她便將騎車摔倒,飯菜灑剩一半之事,當成笑話講與我姥爺聽了一遍。


    臨末說道:“爸,你先吃這一頓。我放學後第一時間迴家,再給你取下一頓飯來。”


    卻見我姥爺雙目輕抬,微微一笑,搖頭擺手道:“別折騰了,緣。這些飯,就夠了。”


    我媽媽當時心比較大,並未細細琢磨。又隨便閑聊了幾句,便上學去了。


    等到中午剛一放學,她便得到了家人從醫院帶來的噩耗。


    我的姥爺,真的就隻吃了那一頓飯,就“go”了。


    心理暗示,真的是一件挺神奇的事。


    人生,一旦走了到關乎生死的階段,又總是會玄之又玄。


    當時我的媽媽一定不會想到,時隔四十多年後,她的兒子,差一點點就用同樣的方式,把她也送走了……


    隻說當我終於講完這些後,我那個七歲的姐姐,已是淚流滿麵。


    見此情景,我的鼻子一酸,也跟著掉下淚來。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想哭,隻是覺得當下的情境,我若不跟著一起哭的話,會顯得自己不太正常。


    哭著哭著,我突然有了新的妙想,隻覺眼下去做,非常應景。


    遂提議道:“咱倆一起給姥爺燒點紙吧!”


    眼神交匯中,我和姐姐一拍即合。


    剛要行動時,她卻理智襲來。“怎麽燒啊?你會嗎?”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問道:“再說咱倆也沒有紙啊!”


    我心中早有主意,明知故問道:“你沒見過大人們,給死去的人燒紙嗎?”


    “沒有。”


    那時我雖小,卻已知道東北的民俗。


    通常祭祖的時候,都不會讓小女孩參與的。


    “我知道怎麽弄,而且我還知道哪裏有紙。”


    前文書說過,我媽媽在上班之餘,還在家裏開了個書攤。


    那可是書攤啊,怎麽會缺紙呢!


    可當我帶著她,來到放置報紙,掛著各類雜誌書籍的屋子時,卻沒了繼續下去的勇氣。


    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若將這屋子中的任何一個東西,隨便就給燒了的話,等我媽媽迴家的時候,她很有可能就把我給燒了。


    但有姐姐在身邊壯膽,我計上心來。指著周圍的紙資源,鼓動她道:“這麽多紙呢,你隨便選一個吧!”


    我的姐姐平日裏雖然悍勇,但也懼怕我的媽媽三分。


    隻見她猶豫道:“咱倆要是把這些東西燒了,我二姨不得生氣啊!”


    我進一步慫恿道:“沒事,反正咱倆是給姥爺燒紙,我媽不會說咱倆的!”


    “這些書裏,哪個最便宜?咱倆燒個便宜點的吧!”


    到底是商人世家,耳濡目染。她第一時間就打起了經濟算盤。


    我也覺得她的話,甚為有理。


    順著這個思路推薦道:“報紙吧!報紙便宜!”


    就這樣,我倆一人抽出一張報紙後,便退出了那間用來當書攤的屋子。


    我的姐姐問道:“去哪燒?”


    做事向來走一步看三步的我,早已在前方帶路。“去灶台!”


    房子不大,轉瞬即至。


    別看當時我年紀尚小,劈柴生火卻早已駕輕就熟。


    點燃區區幾張報紙,更是信手拈來。


    在那之前,我先對我那個已是提線木偶的姐姐,吩咐道:“咱倆得跪在這裏燒才行,不然姥爺收不到。”


    說罷,我先撲通一聲跪在了灶坑前。


    待她也有樣學樣的跪下後。


    我便劃燃一根火柴,點燃了一張報紙,丟到了灶坑中。


    火勢剛起,我便“哐!”、“哐!”、“哐!”的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我姐姐也跟著“咚,咚,咚”的磕了三下。


    在她磕頭的時候,我又往灶坑中續了一張報紙,學著大人的樣子,念念有詞道:“姥爺,收錢!您外孫子給您送錢啦!”


    這時候,我的姐姐突然“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一邊哭還一邊對著灶台大喊著:“姥爺啊!我想你了!…姥爺啊!嗚嗚嗚,姥爺!…”


    她這冷不丁的情緒噴發,嚇得我渾身汗毛,瞬間都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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