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內的情勢愈發危急,須臾間勞牧哀等人均有性命之憂,白衣雪心下忖度,情教與四大山莊淵源頗深,倘若論起輩分,勞牧哀還是自己的師祖一輩,豈能袖手旁觀,任由蘇眠愁肆意戕害?情勢危殆至極,他無暇細想桑鷲等人此刻是否已經劫獄得手,右臂一探,順手奪了身邊一名負責監視的教眾手中長劍,再隨手一拍,將其打翻在地,徑直向著場內闖去。


    白衣雪痛恨蘇眠愁一黨辜恩負義、陰險兇殘,此迴下手再不容情,劍花閃處,已有數人中劍。他出劍極快,中劍之人愣了片刻,方才醒悟自己已然受傷,傷處劇痛,忍不住大聲哀嚎起來。旁人見狀無不驚懼,紛紛怒喝攔截,白衣雪更不搭話,一柄長劍似紫電清霜,指點處便有人或手或胸,或腿或腰,紛紛中劍,真如虎蕩羊群一般,所向披靡,一時眾人發一聲喊,紛紛辟易。包圍圈外圍的一陣騷動,引起了垓心的勞牧哀、蘇眠愁等人的注意。車螢涼轉過身來,厲聲喝道:“什麽人?”


    白衣雪笑道:“打抱不平之人!”手下不緩,“唰”、“唰”兩劍,又將身前的兩名情教好手刺傷在地。


    車螢涼見他穿著教徒的服飾,相貌陌生,隻當是秋脂冷或是歸泰之的下屬,喝道:“你找死!”手中長劍挽了一個劍花,中宮疾進,劍尖直刺白衣雪的麵門。白衣雪一聲輕笑,手中長劍斜斜地劈出,這一劍平平淡淡,似是隨性而揮,然而劍招後發先至,出劍的角度更令車螢涼所料不及,瞬時他便如自己撞上白衣雪的劍尖一般,隻聽見車螢涼“哎喲”一聲,肋下中劍,頓時委頓在地。


    白衣雪一招便將大名鼎鼎的恣情使刺倒,劍法之精絕,眾人竦魂駭目,隻覺太過匪夷所思,無不暫時停了打鬥,齊刷刷地瞧向白衣雪,隻是蘇眠愁等人的眼神是又驚又怒,而歸泰之等人則是又驚又喜,勞牧哀更是滿腹疑竇:“此人怎麽會使素琴劍法?難道是百裏盡染的傳人?百裏早已遁跡多年,不問江湖了啊。”


    其實此刻白衣雪的心底亦是驚喜交集。他自勤修素琴劍法以來,已然領悟到了洞燭機先、似形無形的劍術大道,不過直至今日方始真正一展身手,自己也沒有料到一招“夕露沾我衣”,竟能一舉製伏江湖一流好手的車螢涼,運劍那一刻,但覺中節空靈而意隨流水,四肢輕盈便似能無限伸展開去一般,手中的長劍揮灑自如,指哪打哪。白衣雪哪裏知曉,百裏盡染注入他體內的參寥神功,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息行功,周天循環,逐漸被消化吸收,已能為我所用,身體的潛能在不經意間,得到極大的釋放和擴展。他運劍之時,數十年的參寥神功隨著心意而運轉無礙,意在劍先而馭劍無極,自是大顯神通。


    蘇眠愁見白衣雪一身教眾的裝束,隻道他是本教的教徒,一時卻不知此人為何劍術精絕如斯,而又這般膽大妄為,心中驚疑不定,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白衣雪道:“天下人。”


    蘇眠愁一怔,道:“你說什麽?”


    白衣雪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今日路見不平,便來管上一管。”


    蘇眠愁見慣了大風大浪,尋思白衣雪雖露了一手精妙無匹的劍法,但若無強援來助,終是孤身一人,兩拳難敵四手,驚悸過後漸漸穩定住了心神,冷冷地道:“我勸尊駕還是莫要多管閑事,否則隻怕沒有好果子吃,枉自送了自己的性命。”


    白衣雪笑道:“你吹什麽大氣?你如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來操心旁人?我倒要勸你莫要一意孤行,聽從勞教主的發落方是正途。”


    情僧見他相貌陌生,但聲音似乎頗為熟悉,心中一直遲疑不決,到了此際再也按捺不住,一擺手中的金色環刃,叫道:“哪裏來的無名鼠輩,敢在此大言不慚?”猱身而上,環刃寒芒閃爍,徑取白衣雪的頸項。


    白衣雪側身避過,長劍遞出,刺向情僧的肋下,情僧手腕倏翻,環刃使了一個“鉸”字訣,橫胸相封來劍,孰料素琴劍法之妙,妙就妙在一招一式皆能應敵而發、見招而變,白衣雪手中長劍順勢一抹,情僧隻覺右手一涼,小拇指已被白衣雪的利劍齊根削去。


    情僧又驚又怒,厲喝聲中,猛地擲出手中的環刃,環刃在空中飛速旋轉,夾帶著強烈的“嗚嗚”破空之聲,化作一團黃光射向白衣雪,聲勢甚是驚人。白衣雪覷準環刃來路,長劍一引一搭,輕輕巧巧地將環刃帶向一邊,去勢絲毫不減,那環刃通體滾圓,外圈卻布滿了鋒利無比的尖刺,白衣雪身邊數名情教教眾不及躲閃,被急速旋轉的環刃劃傷,傷處頓時血肉模糊,深可見骨,傷者無不長聲慘唿。


    情僧失了兵刃,大駭不已,但覺白衣雪形容雖陌生,但其神妙劍法卻十分眼熟,顫聲道:“你……你究竟是誰?”


    白衣雪笑道:“不毒不禿,不禿不毒。佛家講究六根清淨,安禪可製毒龍,你倒好,不去把素持齋,反而處處滋事生非,更無半點的慈悲心腸,如何做得了出家人?”


    情僧聽了“不毒不禿,不禿不毒”八個字,不禁瞪目呆視,囁嚅道:“啊,原來你是……你是……”


    白衣雪臉色一沉,冷然道:“前番饒你性命,隻盼你能虔心拜懺、痛改前非,沒成想你卻助紂為虐,死不悔改,今日定然饒你不得。”


    情僧知道他的手段,吃過他的苦頭,頓時冷汗涔涔,說道:“我……我……”二人此番對話,一旁的柔情使尹笛寒已然猜到白衣雪的身份,她一聲嬌笑,說道:“哈哈,我道是誰?原來是小兄弟你在此故弄虛玄。”


    她一聲“小兄弟”喊出,場中眾人皆是一愕,又聽她說到“故弄虛玄”四字,眼前這名漢子聲音清脆、身法矯健,分明是一位年輕人,旋即明白白衣雪定是喬裝打扮,不想以本來麵目示人。隻是尹笛寒這一聲“小兄弟”叫得頗為親熱,二人顯是故舊,蘇眠愁等人聽了又驚又喜,勞牧哀等人的心底則是涼了半截。


    白衣雪笑道:“尹前輩別來無恙。前輩那日如數付了渡資,晚輩還要代羅五哥他們多謝前輩。”


    尹笛寒輕笑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頓了一頓,道:“小兄弟,四大山莊與情教兩家素無瓜葛,前陣子雖有一點小誤會,倒也無傷大雅,今日何以要趟這趟渾水?”


    勞牧哀、蘇眠愁皆不免心下凜然,均想白衣雪既是四大山莊弟子,突然現身於此,又不肯以真相示人,必是有所圖謀,說不定還有大批的四大山莊同伴藏在了暗處,心中大增戒懼之意。


    白衣雪瞧出勞牧哀的狐疑,笑道:“前些日子尹前輩去浮碧山莊要人,兩家鬧得不甚愉快,其間確有誤會之處,晚輩今日前來,還想向勞教主當麵澄清,以免傷了你我兩家的和氣。”


    勞牧哀麵露惑色,茫然不知白衣雪所雲。蘇眠愁卻道:“不錯,情教與四大山莊確是有些小誤會,青陽、玄英護教擅闖浮碧山莊,多有得罪,還望鍾莊主海涵。蘇某改日再登門謝罪,重修兩家舊好。”他隻道前陣子情僧、尹笛寒等人到浮碧山莊要人,雙方就此結怨,四大山莊趁著勞牧哀七十大壽之機,大舉興師問罪而來。今日正值生死緊要關頭,豈可再樹強敵?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願旁生枝節,故而將自己的姿態放得極低。


    白衣雪一看勞、蘇二人的反應,鑒貎辨色,旋即明白情僧等人到浮碧山莊拿取錢通神,當是蘇眠愁授意,而勞牧哀全然不知情,當即笑道:“好說,好說。隻是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請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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