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鑲貴側首迴顧,鍾芫芊見狀解下自己腰間的一柄短劍,說道:“四哥,你使我的劍吧。”她這柄短劍叫作鳳靈劍,是鍾芫芊十五歲生日之時,鍾摩璧送與她的生日禮物,劍身柔軟,小巧輕便,適合女孩子使用,但劍刃卻是鋒利異常,斫鐵即碎。


    蔡鑲貴接劍在手,說道:“多謝鍾師妹!”從劍鞘中拔出鳳靈劍,持劍而立,說道:“柔情使,我們再來過。”


    尹笛寒瞧了一眼他手中的鳳靈劍,笑道:“好啊,既然是鍾大小姐的佩劍,自是稀罕之物了。”


    蔡鑲貴道一聲:“有僭了!”鳳靈劍劍頭挽出數個劍花,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正是麾雲劍法中的“雲生結海樓”,一招中又蘊含著九個變化,變幻莫測,引得浮碧山莊眾年輕弟子彩聲雷動。情教中的情僧、周岸孤、楚夢驚等高手見了,亦是暗自喝彩,然而在白衣雪的眼中,這一招固然神妙,卻是華而不實,其右肩、左肋和下腹等三處的破綻盡顯。


    尹笛寒也道一聲:“好!”對蔡鑲貴劍招中的虛虛實實根本不作理會,仗著自己鋒銳刃利,手中的利劍中宮疾進,又快又狠地刺向蔡鑲貴胸口的膻中穴,正是取“出其所必趨,攻其所必救”之意。


    蔡鑲貴劍到中途,已覺對方的森然劍氣襲體而至,心底一寒,手腕倏地一翻,鳳靈劍柔軟的劍身迴護胸前,劍尖微顫,點刺尹笛寒持劍右手的虎口。尹笛寒右臂一擰,利劍旋即自上而下當空劈下,一道無形的凜冽劍氣浩蕩無匹,淩空斬落,蔡鑲貴擔心小師妹的鳳靈劍難以與之抗禦,隻得向左躍開。尹笛寒的利劍如影隨形,再次當胸刺到,二人就在場地中央,前後追逐起來。


    情教中的車螢涼一聲怪笑,朗聲說道:“小朋友,你這般避而不戰,是要耗到午時,請吃午飯嗎?正好大夥兒早上都還沒用食,中午可不能小氣,管酒管肉,再叫你的一幫漂亮小師妹們陪著,將大夥兒伺候舒服了,大夥兒心情一好,說不定就不再為難你們。”情教眾人聽了齊聲哄笑起來,其中不乏淫邪之意。


    蔡鑲貴激鬥正緊,哪裏顧得上車螢涼的嘲諷揶揄,暗忖:“不錯,如此鬥下去,難有勝機。鍾師妹的這柄鳳靈劍亦非尋常之物,未必便會輸了你。”右足一點,減緩前衝之勢,緊跟著身子一擰,恰好身後的尹笛寒疾步殺到,手中利劍寒光閃爍,當頭劈下。蔡鑲貴將心一橫,舉起鳳靈劍上格,“叮”的一聲脆響,鳳靈軟劍遇阻,尚未有一點曲折變形,劍身便即斷為了兩截!


    浮碧山莊眾人無不動容失色,情教那廂則是洋洋得意,叫好不迭。


    尹笛寒格格嬌笑,向著鍾摩璧道:“鍾莊主,實在不好意思,毀了令媛的寶劍,還望恕罪則個。”


    鍾摩璧麵色陰沉,隻當沒有聽見。浮碧山莊一眾的女弟子,心中暗罵:“妖女果然妖裏妖氣!”


    尹笛寒又向著鍾芫芊說道:“小妹妹,你的寶劍被我弄斷了,不過我可沒錢賠你,你爹爹有的是錢,改日讓他再給你買一個更新更好的。”鍾芫芊緊緊咬著嘴唇,眼淚直在眼眶之中打轉。白衣雪暗想:“柔情使的劍法倒也平常,並非蔡四哥的敵手,無奈手中的利劍實在太過鋒銳,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神器。”又想:“鍾世伯座下四大弟子,黎二哥我已經見過了,薛大哥和蔡四哥都在這裏,還有一個倪三哥,不知在不在?那個笑麵大盜,會不會就是他?”遊目細看,浮碧山莊眾弟子中,並未見有手臂負傷之人。


    尹笛寒調侃完鍾氏父女,又笑吟吟地道:“蔡少俠,你服不服輸?”


    蔡鑲貴傲然道:“柔情使,你不過是仗著這把寶劍,若是平鬥,我焉能輸給你?”


    尹笛寒笑道:“不錯。不過這世上人與人相爭,乃至國與國相爭,以大欺小,以眾暴寡,以強淩弱,古往今來比比皆是,哪裏會有絕對的公平?是也不是?再說了,你我男女有別,這場比試本來就不公平。”


    蔡鑲貴低頭瞧著斷為兩截的鳳靈劍,呆呆地愣了一會神,抬頭苦笑道:“是,我認輸了。”他轉身迴到己方,走到鍾芫芊的身邊,麵帶慚色,低聲道:“師妹,對不起,弄壞了你的心愛之物,改日四哥再買把新的賠你。”鍾芫芊小嘴一撇,淚水在眼眶中盈盈欲滴,備感委屈。


    場中的尹笛寒嬌笑道:“哎喲,鍾大小姐,弄壞了你的佩劍,實在是抱歉。”鍾芫芊聽了,再也忍耐不住,兩行珠淚順著臉頰滾落,蔡鑲貴見了頓感手足無措,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尹笛寒舉目四望,笑道:“鍾莊主,尊夫人呢?我聽說尊夫人是女中豪傑,不遜須眉,一套程氏‘流花煙雨劍法’,甚是精妙。小妹今日想見識見識,不知可有機緣?”


    鍾摩璧道:“拙荊這幾日迴家省親,並不在莊內。”


    尹笛寒麵露遺憾之色,說道:“唉喲,那真來得不巧了,可惜,可惜。”


    鍾芫芊叫道:“我娘若是在家裏,一定會教訓教訓你這個壞女人。”


    尹笛寒哈哈一笑,說道:“是麽?可惜你娘不在家。”她也不與小孩子一般見識,手中利劍一揚,大聲道:“還有誰要下場與我比試?”


    薛鈞榮朗聲說道:“在下想領教一下柔情使的神劍。”踏步上前,手中提著一柄黑劍。


    尹笛寒目光在黑劍上一掃,但見那劍又細又長,通體黝黑,毫無光澤,不知是何種金屬鍛造而成,她也不以為意,淡淡地道:“浮碧山莊果是大戶人家,莊中不僅藏人,還藏著不少的寶貝呢。”


    原來就在蔡鑲貴和尹笛寒相鬥之際,鍾摩璧命人去將自己的那柄“矟公劍”從劍室取了出來。此劍乃是鍾摩璧年輕之時所使的利器,劍身輕柔,劍刃卻鋒利無比,罕逢對手。當年鍾摩璧手持此劍闖蕩江湖,當真是如虎添翼,矟公劍下,也不知飲過多少成名人物的鮮血。


    薛鈞榮微微一笑,說道:“此劍是我恩師當年蕩妖除魔所使之劍,已是塵封多年,今日形勢所迫,不得不再次出鞘,當拜柔情使所賜。”


    尹笛寒聽出他暗罵自己是妖魔鬼怪,心下慍怒至極,臉上卻依然笑容可掬,說道:“是麽?隻是不知深藏多年,你師父的這把破銅爛鐵,是不是還有一點用處?”


    薛鈞榮右手矟公劍劍尖指地,左手捏了個劍訣,傲然道:“即便是把破銅爛鐵,誅魔降妖亦已足矣!”


    尹笛寒臉色一變,冷冷地道:“姓薛的,徒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用?我們還是兵刃上見個高低。”也不待薛鈞榮答話,手中利劍倏地挺出,當胸便刺。


    薛鈞榮心道:“你劍法平平,無非是仗著手中的利劍。兵刃上倘若占不到便宜,我又有何懼?”手中矟公劍使一招“輕素剪雲端”,加以迴封。他眼見對方手中的利劍著實鋒銳無比,因而這一招並未敢以硬碰硬,而是以輕巧見長,隻見二劍並舉,細長的黑劍與尹笛寒手中的利劍瞬時相交,在空中“錚”的發出一聲輕響,矟公劍竟未折斷,薛鈞榮不禁大喜,再舉劍定睛一瞧,但見二劍相斫之處,矟公劍已然有了一處豁口!


    尹笛寒見對方黑劍並未折斷,也微感吃驚,一撫手中的利劍,完好無損,心中頓時一寬,口中笑道:“我倒要瞧瞧你這把破銅爛鐵,還能支撐到幾時?”運劍如風,“唰”、“唰”、“唰”,連環刺出三劍,一劍比一劍淩厲迅捷,劍氣縱橫,均是指向了敵人的周身要害。


    薛鈞榮手中的兵刃占不得半點便宜,哪敢正攖其鋒,足下生風,側身相避,然而他避開了第一劍和第二劍,尹笛寒的第三劍已如影隨形,劍氣籠罩之下,竟是避無可避。薛鈞榮雙足站定,身子向後仰天斜倚下去,使了一個“鐵板橋”的功夫,當真是“足如鑄鐵、身挺似板、斜起若橋”,堪堪避過尹笛寒的淩厲一刺。


    尹笛寒喝一聲:“好!”提膝而起,利劍順勢下劈,薛鈞榮不得不使了個“截字訣”,氣勁貫達矟公劍劍身前端,舉劍格擋。這一迴二劍相交,以硬碰硬,矟公劍的劍身微微一曲,“喀嚓”一聲脆響,應聲斷為了兩截。


    尹笛寒一聲長笑,收了手中利劍,說道:“你浮碧山莊還有什麽寶貝,一起都拿出來吧。”鍾摩璧雙眉緊蹙,一時沉吟不語,眾弟子更是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尹笛寒負劍立於場中,環顧眼前,神色極為得意,說道:“‘碧湖寒蒼,天下四莊;寧挨一槍,莫惹一莊。’嘿嘿,四大山莊名震江湖,原來也不過爾爾,今日你們還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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