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從嘉眯起眼睛,打算讓史力說完。


    史力說:“謝允勾結商賈,私賣生鐵給周邊藩國,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霍老二不是說了嗎?霍老二是人證,地下賭場是物證,把謝允一抓一關,嚴刑拷打,背後什麽大人物不都得供出來?狄兄在顧慮什麽?”


    薛從嘉這才苦笑道:“你覺得霍老二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你不是親眼看見他和裴金鑫鬧翻的嗎?他肯定是希望有人扳倒裴金鑫的大樹謝允啊。”史力算賬算得很明白,但是心思沒有薛從嘉那麽深。霍老二和裴金鑫公堂翻臉的場麵,初桃曾經繪聲繪色跟他描述過。


    “史大人細品,霍老二經營江東一片多年混得風水水起,謝允那般聰明的人不收為己用反而與之為敵,不奇怪嗎?”薛從嘉說。


    史力沉思道:“謝允故意爭這塊生意,還真有幾分刻意。”


    薛從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謝允不對勁,霍老二不對勁,他腦海中已經有了很多珍珠,現在就差一根線把這些珍珠串在一起了,可他坐在這裏思索很久了,也不能在混亂的思緒中找出來一根線。


    史力開玩笑道:“不如娶了那謝小姐,那就什麽都清楚了。”


    薛從嘉苦笑:“謝允與我互不信任,史大人就不要再拿這件事情取笑我了。”


    “狄兄,你及冠沒有?”史力很少跟薛從嘉單獨說這麽多話,今晚薛從嘉也沒有往日那般冰冷,所以史力就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薛從嘉來東易的時候還小,對自己的生辰日期也沒什麽太多印象了,算起日子來,他也十九了,距及冠也就一年的時間。他不知史力何意,迴答:“明年及冠。”


    史力說:“舍弟也是這個年紀,早就娶妻生子了。另外我還有兩個待嫁閨中的妹妹,容貌才學皆為上乘……不知狄兄意下如何。”


    薛從嘉身為一個質子,身邊又沒有服侍的人,他個人對成親這件事是很茫然的,爹娘不在身邊身邊,從來沒有人為薛從嘉考慮過說媒的事情,以至於薛從嘉都忘記了,他這個年紀的很多男子都已經娶妻生子,即使沒有娶妻的,肯定也有婚約在身。


    薛從嘉幾乎是下意識地拒絕了:“多謝史大人美意,我……”薛從嘉詞窮了。


    薛從嘉有點想說,女人太麻煩了,你永遠也不知道她們在想些什麽,她會因為什麽跟你生氣。


    就比如那個江初桃,你永遠搞不清她腦子裏裝了些什麽,能帶給自己什麽樣的“驚喜”。


    史力存了私心,薛從嘉要是娶了妻,初桃肯定也會死心的。


    突然,史力眼睛一亮,看見你了桌邊放著的荷包,一麵笑著一麵拿起那個荷包:“狄兄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瞧這荷包……額,多麽小巧可愛,應該是出自哪位姑娘之手吧?也難怪要推辭我這個媒人了。”


    史力本想誇讚做工精細,可一看這荷包繡成這樣,他實在不好意思睜著眼睛說瞎話,他用手輕輕一捏,這才發現下麵繡著一個小小的桃子,青綠中透著一點紅色,針腳一點也不平整。


    史力怔住了,他用大拇指摩挲著上麵的圖案,又輕輕放迴了原處。


    薛從嘉麵無表情道:“我撿的。”


    史力笑笑沒說話,薛從嘉的謊言太過蹩腳以至於自己不想去拆穿他。他說:“那明日狄兄還去不去街上?”


    薛從嘉搖頭:“你們去罷,我明日還有事。”


    史力暗自鬆了一口氣,說:“狄兄早些歇息,也別太勞神了。”


    第二天。初桃和史力穿得無比厚實,準時來到街口。這日午後,天陰沉沉的,厚厚一層雲像棉花被一樣遮住了太陽,天空中偶爾飛過幾隻南遷路過這裏的鳥,發出兩聲淒涼又怪異的叫聲。上街看刑的人多為婦孺老人,好奇心都很重。


    遠處一陣騷亂,傳來車軲轆滑動和鎖鏈拖在地上的聲音,那長長的鐵鎖一直垂在地上,在青石板上劃出沉悶又令人驚慌的聲音。牢車行得極緩,兩側的店鋪人間皆上鋪板,開著的店裏麵也冷冷清清的,幾乎所有人都跑出來看行刑了。


    牢車裏的人黑黑瘦瘦,低著個頭,穿著一身髒亂又破洞的囚服,雙手背在身後,等囚車靠近了,初桃才看見原來那個人身上綁的不是鐵鏈子還是一根粗繩,那鐵鏈子連著一個沉重的鐵球垂在犯人的腳旁,是防止他逃跑的。


    初桃身邊的老嫗把爛葉子往犯人身上扔去,嘴裏念念有詞:“這麽年輕,殺了這麽多人,等著下十八層地獄去吧。”


    周圍的人都把手裏準備好的爛葉子、臭雞蛋往中間的牢車上狠狠砸去,在他們看來,弑了爹娘的人應該被扒皮抽筋再淩遲而死,區區斬首簡直太便宜他了。


    初桃被看刑的人擠得東倒西歪,史力將雙臂展開,在初桃的周圍護了一圈,既沒有碰到初桃又保護了初桃的安全。


    那老嫗斜著眼瞅著史力,以為他倆是一對小夫妻,說:“這位官人對自己娘子真好。”


    初桃大聲說:“老奶奶,他是我哥哥!”


    “我說小姑娘,你不害怕啊,一會要砍頭的,你還是讓你哥哥帶你迴去吧!”老嫗說完,又丟了幾根菜葉子。


    史力笑著說:“無妨,她膽子大,就帶她出來看了。”


    初桃又往前擠了一點,想看清楚車裏麵的人長什麽樣子,好迴去跟趙鐵牛說說他的替死鬼長什麽樣子。隻是替死鬼一直低著頭,淩亂的頭發又遮住臉,初桃也看不清。馬車繼續緩緩向前,人群也跟著移動。


    這老百姓啊,改不掉的就是這喜愛看熱鬧的個性,無論紅白喜事,抬棺送刑,永遠是他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街口一個賣涼茶的老大爺冬日沒了生意,原本想抱著板凳出來曬太陽,硬是被黑壓壓一片看刑的人嚇得退迴家去了。還有個沿街叫賣的小姑娘小心翼翼護著手上蓋著白布的籃子,正愁著今日沒有生意。


    看個刑,初桃看出來了人生百態的感覺,她以前很少出門,即使出門了也是直奔目的地,身後跟著好幾個丫鬟,不會像現在一樣跟著這麽多鮮活的人混在一起。這段經曆,即使是迴到金陵也是可以向兩個姐姐和孫邵敏吹噓的!


    正在感慨著,初桃突然看見一直在自己身邊的老婆婆鞋子被人踩掉一隻,初桃往迴看去,地上一隻布鞋靜靜躺在地上任由擁擠的人肆意踩踏,初桃想都沒想就要去給老婆婆揀鞋,眾人可沒反應過來突然低下來個人,連踩了初桃的手好幾下,痛得初桃眼淚都出來了。


    初桃一抬頭,才發現她和史力已經被人群衝散了,她本來就嬌小一隻,混在人群裏壓根就尋不著了。隻能先從人群裏退出來,這樣尋起史大哥還容易些。初桃一邊拎著裙擺,往後慢慢退去。


    一隻手突然搭上了初桃的肩膀,初桃正喜,以為是史大哥尋到她了,正欲迴頭,就感到一塊帶著藥水味的布捂住了她的口鼻,身後的那股力量正死死把自己往後拖。


    初桃想扯開喉嚨喊人,可無奈鼻子嘴巴都被掩得密不透風,她隻能勉強發出“嗚嗚”的聲音,還消失在嘈雜的人群中。


    初桃醒來,發現自己的嘴被堵得嚴嚴實實,雙手被並在背後用繩子捆在椅子上,腳也被繩子綁住,一點動彈不得。


    初桃花了好一會功夫才迴想起之前發生了什麽,她分明是幫老婆婆揀鞋來著,怎麽就被綁到這裏來了?她來信陽這麽多天了,從來沒吃過霸王餐,幹的最壞的事情就是指使小紅和小紫把池子裏的鯉魚撈上來燉了,怎麽還有人綁她啊?綁錯了吧!


    看外頭的陽光,她被綁來也沒有多久。初桃扭扭身體,渾身酸痛,就連屁股都疼得不行,初桃活動活動手腕,摸了一下繩子,娘嘞,這麽粗的繩子綁豬都可以了吧!


    初桃趕緊搖搖頭,心裏告誡自己,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沉著,腦子裏就不要再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她看看四周,覺得這是一間非常普通的屋子。


    但這並不是一間普通的屋子,無論是在江府家中,還是寄暢園的寢宮,還是這一路來住的頂尖客房,初桃住的地方都是非常舒適且裝飾高雅,這間屋子不乏陳設著一些古董玉器,無不彰顯著這間屋子主人的高尚品味。隻有初桃才會把這屋子當作一件普通的住所,她以為全天下的屋子都是和她的桃園一個樣子。


    啊,到底怎麽迴事啊,來個人也好啊,要多少錢自己都給,把自己丟在這綁著也要不到錢啊。初桃哭喪著臉,她現在有些害怕了。靜下心來,初桃才聽見緊閉的門外傳來的一陣悠揚古琴。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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