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看到酆勇滿是警告的眼神,又聽到“所有屍首和俘虜”幾個字,才想起陳玉華是個能把二十五個山賊幾乎都殺了的猛人,頓時感覺脖子涼颼颼的。


    擔心得罪陳玉華被秋後算賬,劉宇想要開口道歉,可想到自己剛剛才一副要怒斥陳玉華的模樣,突然反轉道歉,實在太過丟臉。


    畢竟他身為巡檢司小隊長,有著高人一等的官方身份,做不出那般丟麵子的事。


    況且陳玉華再厲害也是一個平頭百姓,想必也不敢真的對他如何。


    於是,劉宇隻能假意拱手向酆勇領命,隨後叫了幾個巡檢去辦事。


    酆勇見礙眼的人離開,鬆了口氣說:“地契既是陳東家祖傳之物,如今能物歸原主,實乃喜事。陳東家憑一己之力為民除害,是有功之人,這麵子肯定是要給的。”


    說著,他提起手中包袱搖了搖,傳出金銀器物相互摩擦的聲響,又補充道:“況且有這些贓物作證據,已然足夠。”


    實則酆勇心裏在想:“大陽山裏無主之地眾多,一份大陽山裏的山地地契能值幾何?送人恐怕都會遭嫌棄,如今拿來做人情,還能化解上次的尷尬,甚是劃算。”


    陳玉華聽酆勇所言,臉上露出滿意笑容:“巡檢大人果真是深明大義、為民著想的好官。待家中之事安定下來,陳某定給各位大人送些酒菜,聊表謝意。”


    這是他表達結交之意,在酆勇聽來,卻是他家被山賊盯上,欲請巡檢司相助。


    酆勇也堆起笑容:“都說陳東家豪爽大氣,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酆某先謝過陳東家的慷慨。”


    此語既表明接受陳玉華的請求,又誇讚了他。正所謂花花轎子人人抬,彼此皆大歡喜。


    陳玉華哈哈一笑,爽聲道:“勞煩各位巡檢大半夜出來公幹,陳某心中實在過意不去,送些吃食給弟兄們補補,理所應當。屆時還望巡檢大人莫要嫌棄!”


    酆勇也放聲大笑:“哈哈哈!兄弟們定會感激陳東家的好意,怎會嫌棄?夜已深,酆某便將這些山賊帶迴巡檢司,各位也能早些歇息!”


    陳玉華拱手:“有勞各位!”


    酆勇迴禮後,便帶著手下搬運屍首。他們早有準備,帶來幾輛獨輪車,以便運送屍體。


    山賊屍首被隨意扔在獨輪車車架上,堆得頗高,一眾沒見過血的鄉勇們看得渾身不自在,也無人敢上前幫忙。


    陳玉華見事情進展如自己所預期的那樣,心中頗為滿意。


    他轉身向裏正陳柏霖拱手:“裏正二伯,小侄這件事就煩勞您老與巡檢大人交涉了。”


    今晚之事重大,縣衙定會上報府衙,有裏正出麵,便可請動縣衙主簿大人幫忙,若運作得當,或可為他謀取些利益。


    陳柏霖早聽大哥提及陳玉華手中有宗族鐵礦地契,方才又見他將地契當作繳獲戰利品給巡檢過目,便知曉其目的,對他愈發讚賞。


    陳柏霖捋著胡須點頭:“此事二伯定會設法為你周旋。”


    陳玉華湊近陳柏霖耳畔,輕聲問道:“二伯,您說我能否趁機謀個官方身份,最好能帶幾個兵的那種?”


    其聲恰好能讓陳柏軒和陳柏霖聽到,兩位老者聞言臉色微變,彼此交換了個眼色,微微點頭。


    陳柏霖迴頭看著陳玉華,低聲問:“你欲走武官之路?”


    他的意思是認為陳玉華想在武官體係中發展,隻要陳玉華手握足夠兵權,護佑陳氏宗族自是不在話下。


    陳玉華點頭。


    他如今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封建社會,想要日子過得舒坦愜意,就必須有權勢。


    在自己還沒強大之前,一個有權有勢的官方身份,可以為自己的發展提供名正言順的掩護。


    而他走不了科舉之路,便隻剩當武官一途。


    相較文官體係,武官在門檻與晉升方麵更為靈活,功勳或銀子皆可為晉升資本。


    他今夜之戰績,若操作得宜,亦能化作軍功。


    陳玉華悄悄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塞入陳柏霖懷中:“二伯,煩請用這些銀子去疏通疏通,若能為小子謀得合水鎮的武職便好。”


    陳柏霖心領神會地點頭。若真能踏入武官體係,在本地就職自是最佳,對自家護佑與晉升機會皆大有裨益。


    巡檢們得了一百多兩銀子的財物,幹活極為麻利,不多時便推著屍首、拽著俘虜離去。


    族長與裏正也率鄉勇們離開。臨行前,族長向陳玉華承諾,往後村裏巡邏隊也會照顧他家。


    顯然族長已知陳玉華家因距村子較遠,此前被巡邏隊有意疏忽之事。


    待眾人皆散去,陳玉華方讓值夜的健婦開門,迴樓上去。


    房間內,燈仍亮著,沈秀娣卻已沉沉睡去,身上還穿著外袍,顯是困極而眠。


    春香與夏香睡在一張小床上,亦睡得正香。


    陳玉華走進浴室洗漱一番。殺了諸多山賊,又與山賊首領近身搏鬥,身上出了不少汗,洗淨方能安睡。


    洗完澡,陳玉華前往蘇葉湄房間查看,見她與沈秀娣一般,和衣而臥,唯有馨兒被他吵醒,還以為他今夜要宿於此間。


    陳玉華要去看女兒,自是令馨兒失望。


    退出房間時,見馨兒那失望神色,陳玉華心中暗覺好笑,思忖這些侍女天生有為主子爭寵之心。


    走進最後一個套間,陳玉華見房間內燈亦亮著,兩個孩子與秋香同睡一床,秋香將孩子們護於床內側。


    他心疼地看著兩個孩子,俯身欲為她們掖好被踢開的被子,卻見秋香突然睜眼。


    秋香一直睡得不安穩,即使聽說已經沒事了但還是心裏有些害怕。


    其他人都是聚在一起,精神壓力可相互傳遞舒緩,又有陳玉華這主心骨幫忙減壓。


    而秋香不但要獨自承受自身恐懼所致壓力,還要安撫兩位小姐,將她們的恐懼化為自身精神重壓,故而睡得不實。


    她一睜眼,便見到老爺俯身給小姐們掖被子,急忙坐起欲下床行禮,不想臉竟與陳玉華剛好轉過來瞧她的臉撞到一處。


    “啊——”秋香下意識剛驚唿出聲,卻被陳玉華以嘴堵住了她的小嘴,驚唿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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