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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澈月王府,單論月用俸積累下的銀兩而言,一萬五千兩的確幾乎掏空了龍禦滄的所有積蓄,但不是還有手握月玦,擁有四家富可敵國商鋪的王妃麽?所以,府中上下一切用度都如常無二。


    而有澈月王與丞相如此傾囊表率,其餘皇親國戚、大小官員自也紛紛慷慨解囊,雖不至於也弄個傾家蕩產,但著實都出了不少的血,想來暗自肉疼的不在少數。


    見此情景最高興的應屬玄帝,雖說國庫也拿出不少銀兩賑災,但與原本計劃的數字相比便顯得不值一提了。


    可是屏退所有宮人,獨自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空曠夜色的龍璟溟,臉上卻一派暗沉不見半點喜色,幽邃深遠的目光遙遙望著西南方向,隱隱有殺戮兇光如星芒閃爍跳躍著。


    眼看著便到了十二月末,大雪已停,京都內外受災並不嚴重,而一應賑濟又都是最先發放,因此並未影響百姓們過年的興致。


    家家戶戶都把房前屋後都打掃得幹幹淨淨,掛上喜慶的大紅燈籠,反倒達官貴胄的宅邸都顯得異常低調,其目的無非是要做出清廉的樣子給玄帝看。


    畢竟今年不同以往,雪停後剛剛開始前期的賑災安撫,後續問題雖還沒有全部顯現,但這個時候就算是大過年的也不宜太過張揚。否則,萬一被玄帝看到哪家顯露過多富貴,沒準兒又要張羅著讓他們掏錢賑災。


    澈月王府向來十分低調,更何況澈月王遠送花神國使節隊至今未歸,也沒人有心思張羅過年的事。看出王妃不喜太過嘈雜,南宮嬤嬤還提前給府中需要迴家過年的奴仆放了假,隻留下少數長住府中的家奴伺候主子日常。


    “玉樹,王爺那邊還沒有消息傳迴來嗎?”


    起初幾日,風浣淩還能不時收到龍禦滄在路上傳迴的書信,可近半個月來卻完全沒了任何音訊,而她更是又反複做了幾次他被埋在殘垣斷壁之下,被白雪徹底覆蓋的噩夢。


    隨著時間一日一日流過,她的心也一日比一日不安。


    “王妃莫要擔心,想是雪災使得王爺無法及時傳送消息迴來,也難免會耽誤迴來的行程,再遲幾日應當也就迴來了。”


    見身邊的玉樹隻是默默搖頭,芝半趕忙出言安撫風浣淩,隻是說出的話自己都覺得有些心虛。


    其實他們的心裏都明白,王爺正是因為怕王妃擔心,才會不辭辛苦地定期派人傳書信迴來報平安的,如今突然間沒了任何消息,隻怕已然兇多吉少“我們不能再這麽傻等下去了,玉樹,我知道你定然有辦法的。我們明日,不,最好今日便出發,帶上能帶的所有人往西去找王爺他們。我總覺得王爺必然出事了,也許正被困在某個受災嚴重的地方,正等著我們去救他呢!”


    說話間風浣淩便倏地站起身,好像恨不能立即肋生雙翅飛到龍禦滄的身邊去。


    “這可使不得啊王妃,王爺走時特意交待過不能讓您遠行,不能讓您有任何危險!”芝蘭趕忙展開雙臂攔在主子麵前,“就算要去,讓奴才們去找也就行了,王妃還是更宜坐鎮王府,畢竟過幾日便是除夕了,依例王妃是要代王爺入宮過的。”


    玉樹接到芝蘭的眼色也上前一步道:“王妃放心,奴婢稍作準備便立刻帶人出發,王爺必然不會有事,奴婢等頂多隻能算是提前去迎迎王爺罷了。”


    其實私心裏玉樹早就想離府去找王爺了,隻是王爺臨行前交待給她的使命,卻是讓她不惜一切代價守護好王妃。


    依神龍國例,皇室宗親若無皇命的確不可輕易離京,風浣淩縱然為龍禦滄的安危心焦,但卻也更願意相信芝蘭和玉樹的話,相信他定然沒事,隻是被大雪給耽誤了行程,要遲些才能迴來而已。


    風浣淩握住玉樹的雙手,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道:“好,那我便把迎接王爺迴府的事交給你了,定要把王爺好好迎迴來!”


    玉樹肅然應道:“奴婢明白。”


    心裏也在為王爺擔心的芝蘭本也想跟著去,但王妃身邊不能一個王爺的人都不留,蘇悅隻是個尋常丫頭,所以她必須留下來繼續按王爺的吩咐保護王妃。


    送走玉樹的第二天正是臘月二十三,再過七天便是除夕夜,龍禦滄若無法及時迴來,風浣淩便要自己獨自再入禁宮了。


    過去的風浣淩從未覺得有什麽可怕的,她早在前世便已經習慣自己去麵對一切,以至於最後鋒芒太露遭人嫉恨。


    但直至突然失去了龍禦滄的所有消息,感覺到似乎將要失去這個人時她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他的支撐、他默默給予她的一切。


    僅僅想到此後可能要永遠失去他,她那顆本以為已然冰封麻木的心,便會無法怎的地陣陣鈍痛。


    龍禦滄,一定沒事的,因為你答應過我一定會迴來的。


    過去的你從不騙我,這次也一定不要騙我好不好,因為,我會一直等著你,一直等到你迴來為止七日後。


    除夕之夜是人世間所有人舉家團圓的日子,就算身在千萬裏外的人,也會排除所有艱險迴到家人身邊共度圍爐之夜。


    神龍國的皇室宗親向來有著共度除夕夜的規矩,但凡身在京都者,臘月三十這天便要奉召入宮,直至初一向太後、皇帝及諸位長輩拜過年後,方才可以各自迴家。


    臘月三十晌午,宮裏派來接澈月王妃入宮的儀仗便到了,風浣淩在臨上車輦前,還迴望了一眼身後長道,暗自期盼著這一眼便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而後勾著往昔般溫潤寵溺的笑對她說:“娘子怎地不等為夫迴來再一同入宮呢?”


    可是,終究還是隻有她自己坐上了那輛金色馬車,向著金碧輝煌的皇城緩緩而去。


    由於雪災的關係,今年宮中也一切從簡,就連來去匆匆的宮人臉上都看不到什麽笑容,若不是殿宇院落間做了過年的裝飾,幾乎看不出半點喜迎新年的意思。


    往年除夕皇室家宴皆設在太後的千壽宮裏,今年也不例外,風浣淩自禁宮門口下了車輦換乘暖轎,再一路被送往千壽宮。


    但車輦行進沒多久,突然又停了下來,惹得風浣淩微微蹙眉,掀起轎簾一角向外看去,竟是停在龍安宮外。


    “澈月王妃,聖上有請。”


    說話的乃是大太監苗上善,皇帝身邊的內監總管出麵,自然沒人敢不給麵子,更何況還是玄帝的旨意。


    對於這禁宮之首的皇帝寢宮,風浣淩自然也不陌生,前世身為皇後時沒少出入此地,但如今身為澈月王妃的她再被傳召至此,未免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按理說依龍璟溟那般城府深沉的內斂性子,至少表麵上不該做出如此罔顧禮法,將皇叔之妻召進自己寢宮相見的事來。


    難道,這又是風清婉的詭計?


    但苗上善可是龍璟溟身邊的親信,當初對他登基為帝也作出不少貢獻,應該不會被旁人輕易收買指使才對。


    風浣淩縱使心中湧起千頭萬緒驚疑不定,麵上卻依然鎮定從容,任暖轎臨時改變方向被抬進龍安宮。


    “臣婦參見聖上。”


    見是被迎進龍安宮正殿,風浣淩方才略略安心,至少不是直接被請進寢殿去,且上座的龍璟溟見到他並沒露出任何意外異樣,想來隻是自己多心了吧。


    龍璟溟似笑非笑地道:“王妃可知朕半路攔下你請到龍安宮來,所為何事?”


    聽此一問,風浣淩心頭莫名一陣驚悸,讓她驚慌的不好預感排山倒海地洶湧而至,頃刻之間便將她淹沒。


    “哎,還望王妃節哀。”


    故意先語帶悲傷地說出這樣一句,龍璟溟瞥見風浣淩跪伏在地的身子猛然一顫,方才悄然勾起嘴角繼續道:“朕剛剛收到消息,澈月王在護送使節隊迴花神國途中,被大雪攔路阻在個小山村中。許是發生了山崩,待有人發現時,那整片村莊都已被大雪掩埋,至今連一具完整的屍骨都還沒找到。”


    額頭抵著冰冷的金色地麵,風浣淩忽然覺得龍璟溟陰沉的聲音是那般遙遠,仿佛隔著千萬載的距離般,傳入她耳中時竟有些縹緲的不真實感。


    他說,澈月王被困山村遭遇山崩,整片山村都被大雪掩埋,連屍骨都找不到?


    真的嗎?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她聽到的是真的嗎?


    不,這怎麽可能,絕對不可能!


    “王妃,你沒事吧?可是沒聽清真適才說的話嗎?要不要朕再說一遍?”


    待風浣淩驚弓之鳥般倏地直起身子抬起頭時,才發現龍璟溟不知何時竟然已站到她麵前,明黃色龍袍被燈火一耀,竟刺得她雙目發疼。


    “澈月王,怕是已然藏身在那座遙遠的小山村裏了,隻是現下積雪如山,一時還難以挖掘到屍骨,所以朕還沒有將消息公布出去。畢竟今日是除夕,朕也想讓大家都過個好年。但此事,朕始終覺得不能瞞著王妃,所以才單獨找你過來如實相告。”


    在與龍璟溟那暗含笑意的黑眸剛剛對上的瞬間,風浣淩幾乎控製不住眼底翻湧如火海沸騰的徹骨恨意,但也隻有刹那的失控,隨即她便冷靜下來,換上忐忑憂傷的神情。


    “不,隻要一日未見到王爺的屍骨,臣婦便不信王爺已然……朕上恕罪,臣婦並非不信朕上的好心相告,隻是無法接受。既然聖上找到王爺屍骨前,也不會輕易公布王爺死訊,那麽便請朕上也當臣女尚不知情,給臣婦再留最後一絲希望,得以守著這絲希望繼續等王爺迴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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