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肆虐,昏黃相接,正北方一線天際線上,忽然騰起黃沙滾滾,直達幾丈高。


    黃沙卷著塵土,隨大風迅速向高柳城滾動而來。那是上萬騎匈奴騎兵馬踏草原急速攻擊的前鋒。


    匈奴人的騎兵向高柳城發起了全麵進攻。他們的輕騎快速移動著,卷起的沙塵幾乎遮蔽了草原駿馬衝鋒的身影,隻能聽到喊殺聲和唿嘯的風聲相應,如厲鬼嚎叫,穿破雲層。


    四個少年依然未動,靜靜的站在原地,直到已經看到進攻的匈奴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接近。


    龍煖辰穿一身黑色狐裘,內裏雪白的輕甲,已經沾染上了細細的黃塵。他緩緩的抽出錕鋙大劍,一個劍鋒斜劈,將右手置於身側,大劍斜指向地。


    他邁出了一步,頭也不迴的說:“我會盡力擋住,每一個想要衝破這道防線的匈奴人,不讓他們踏向高柳城半步。”


    林煜穿的是件藏青色的素色大氅,裏子是柔軟的深灰色雪兔毛。他貼身隻著一件薄薄的墨綠色勁裝,袖口領口的鳥雲紋的刺繡添了幾分儒雅。


    他麵色沉靜如水,從腰間緩緩的抽出了飲虹劍。軟劍的劍刃極細極薄,即便是細細的沙塵打在上麵,也能聽到它輕吟的振鳴。


    “我隻擋住一個人。”林煜說:“樊於期。誰也不許跟我爭,誰也不許靠近。”


    說完他足尖點地,竟然飛跑著迎上速度奇快的匈奴騎兵前鋒。


    “行啊,黑哥在後,煜哥向前。少爺,是不是整個中間這段就全歸咱們了?”風洛棠在大風中揚起俏白的小臉笑了,一對盈盈梨渦對著邵易綻放。


    “咱倆聯手,擒賊先擒王。先拿了那個襜襤王再說。”邵易望著與平日裏完全不同的風洛棠迴答道。


    風洛棠雍容的狐裘在風中抖動,狐毛翻滾。翠花的小襖便是風沙也掩不住的鮮豔奪目。她的嘴角依然噙著笑意,神采飛揚。


    邵易再看了一眼她那雙清澈明亮的杏眼中熠熠閃著的光芒,猛的抽出手中的幹將寶劍。


    金色的寶劍在黃色的沙塵中,仿佛凝結提煉得更加耀眼。邵易左手一扯胸前的扣袢,將一件青灰毛的狐皮大氅,直接甩到了風中,露出身著的黑色勁裝。


    他向風洛棠伸出手,目光沉靜中隱含著興奮,一臉豪氣幹雲的說道:“走著,我陪你!”


    風洛棠伸出手給他握住,兩個人身輕如燕,同時向前掠去,追著林煜的身影,衝進了那奔馳而來的萬人大陣。


    風洛棠終於迎上了匈奴的騎兵。這些匈奴人,衝鋒時本沒什麽陣法。但是每一個匈奴人的戰士,都像一把鐵錘或戰斧,充滿了力量。


    風洛棠和邵易衝進匈奴人戰陣的時候,將鏌鋣寶劍在胸前橫掃一劃,從側裏橫飛出去,催動出一條銀白色巨蟒騰空而起,直接橫亙在衝鋒的匈奴人麵前。


    衝在最前麵的百十騎戰馬,見著巨大的白色蟒蛇赫然出現,竟是驚的魂飛魄散。戰馬前蹄人立而起,在狂風中嘶鳴。


    後麵衝鋒的匈奴人不及躲避,與前麵忽然急停的匈奴戰騎撞在一起。一時間前鋒部位陷入了混亂。


    白色的巨蟒在空中盤旋,竟然發出陣陣低鳴。經過幾場大戰的洗禮,鏌鋣寶劍隱隱有乘風化龍之勢。


    風洛棠催動鏌鋣巨蟒,自己不斷在匈奴人的馬背肩頭,用足尖點過,迅速突進匈奴人戰陣的中部。


    鏌鋣白蟒在空中翻躍,不斷向衝鋒的匈奴人發出強悍攻擊。匈奴人開始向它瘋狂的射箭,但是巨蟒身上的鱗片,在漫天黃沙中也能看出如金屬般反射著的金色光澤。


    那些箭矢弩箭射到巨蟒的身上,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紛紛折斷落地。這白色大蟒刀槍不入,同時還張開血盆大口,搖頭擺尾地以身砸向縱馬前衝的匈奴士兵。


    被巨蟒掃到的匈奴人悲鳴嚎叫,不斷從馬上被飛彈出去,翻身滾落在遍地黃沙中。


    後麵的匈奴人衝到前麵,看到如此景象,也是驚駭不已,有的匈奴戰馬竟掉頭向後狂跑,也有的向斜刺裏橫插出去。匈奴前鋒陣型已經亂作一團。


    間或有那些更悍勇的匈奴騎兵,能夠巧妙漏網突擊到前方的,便會遇到了勇不可擋的龍煖辰。


    龍煖辰一條錕鋙大劍在手,在漫天的飛沙走石中反射著熒綠的光芒。他每一劍劈下,刀鋒剛猛,劍意四出橫掃,將那些衝過來的戰馬和匈奴人砍翻在地。


    龍煖辰一邊戰鬥,一邊向防線的側麵快速飛躍,不斷將已經衝過防線的匈奴人阻擋迴去。一團一夥兒的匈奴武士,揮舞著粗重力沉的兵器同時向龍煖辰發起了進攻。


    可是龍煖辰這把錕鋙寶劍隻在空中橫掃斜劈,便破去了他們的攻勢,幾下便將這些隻有蠻力而無武功的匈奴人擊潰。


    龍煖辰始終守護在高柳城五裏的防線上,阻擋著每一個漏網衝過來的匈奴士兵。他愈殺愈猛,黑色的龍氣肆意流動,在昏黃的沙塵暴中,兇悍無比。


    沒有一個匈奴人能夠接近高柳城一步。


    風洛棠騰空飛躍,漸次用足尖點在一群匈奴人的後背、肩頭、頭頂,將他們一腳踢下馬背,然後操控空中的鏌鋣寶劍。


    大蟒一個迴頭,翻身向風洛棠轉來。風洛棠用手輕撐他的巨頭,直接一個墊步,竄上白色大蟒的後頸,禦蟒而行。


    她在風中快速的不斷向在衝鋒的匈奴人發起攻擊。這時候的風洛棠,鬢發吹拂,白皙的臉龐被大風磨礪得微紅。她的眼中也漸漸泛起紅色。


    強勁的大風讓魂力四級的風洛棠漸漸將自己的魂力毫無滯礙地打開。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過的熱浪從自己的身後緩緩的脹大升起。


    一片明亮的金色薄霧籠罩在風洛棠的身後。大風繼續唿嘯著,可是在風洛棠的耳中,周圍的一切變得安靜下來。


    她再聽不到匈奴人哇啦哇啦的喊叫,隻看到自己的鏌鋣寶劍,在不停的撞翻一匹又一匹衝鋒中的匈奴人的戰馬,用巨頭左右擺動,將匈奴人從戰馬上挑飛出去,跌落塵埃。


    風洛棠用兩手在鏌鋣的後頸輕輕撫摸,站在鏌鋣的蟒身上,她將兩手張開,聽見風聲從自己身體穿過,把漫天風暴與自己身心融合。


    唿嘯的狂風,這時候在風洛棠的耳中,變成安靜流動的聲音,仿佛一種力量讓她身後的金色霧氣越來越濃鬱。


    她在風中感受到了力量在積蓄。她感覺她跟鏌鋣白蟒愈發的融為一體。這種身心交融的感覺,是巨風不斷推動而成。


    成一大師說過,每一次魂力的提升都會有感覺。風洛棠第一次清晰的感覺到,在這場撼天襲地的大風中,她的魂力正穩穩提升到了五級。


    她閉上眼睛,感受到強大的力量在她的身後凝聚。這種力量中,那條金色的小龍逐漸的長大。


    蟬兒的身形變得粗壯,鱗片的金邊上的金色向上蔓延,已經將每一片鱗片都染上了明亮的金色。那條小龍蟬兒在龍氣中翻滾,唿之欲出。


    風洛棠睜開眼,足尖點了一下鏌鋣寶劍。白色巨蟒瞬間加快了速度,在匈奴人向前衝鋒的一線中橫穿過去,將無數匈奴人格擋得翻滾在地,被後麵衝上來的匈奴騎兵踩踏。


    匈奴人攻擊戰陣的中間變得混亂不堪。


    而在這混亂中,有一道道金色的光閃過,那是邵易的幹將寶劍。


    邵易見衝鋒的匈奴人悍勇無比,他直接將魂力提升到四級。身後的紅色火焰騰騰燃起。


    他祭出雷焰令,一道火舌迅速向兩側展開,如一道燃燒的屏障,擋住了衝鋒的匈奴人。


    匈奴人從未見草原上有這樣可怕的烈火,翻湧的熱浪,火焰的炙烤,燃燒的嘶鳴,都令匈奴人膽戰心驚。


    他們大多數勒住戰馬,也有一些已經調頭向迴跑,而那火蛇撲棱棱升上天空,讓他們不能再前進半步。


    邵易突然感到全身的暢快。好大的風,吹動好大的火。風助火長,火借風勢,草原上匈奴人的衝鋒陣型裏,竟然騰起長達數百米的烈火高牆。


    大風助長邵易身後的龍氣騰騰燃燒起來,從原來的一圈烈焰,到再生出更外圈的火焰。


    那帶著火焰的光霧中,赤色的小龍丘子也在快速長大。它被籠罩在一團火焰中,翻滾騰挪,幾乎就要踏出那團光霧。


    離得近的匈奴人已經聽到那少年身後的火龍,發出一聲一聲比風聲更響的龍吟。


    魂力第五級。邵易也明確地感到了魂力的提升。


    他再一次飛躍,踏上一批匈奴人的戰馬,向空中那條翻滾的白蟒望去。他看見風洛棠,正穩穩地站在蟒蛇的頸後,閉著眼,張開雙臂。


    此時天上白亮的太陽,將天光透過黃沙和塵埃照在風洛棠的身上,讓她看上去仿佛仙子臨凡,絕美而動人。


    邵易向空中踏出一步,用雷焰令再次招來三響天雷,砸在衝在最前麵的幾夥匈奴人中間。


    雷聲爆響,煙塵翻滾。匈奴人從馬背上滾落。幾匹戰馬被撞翻了,橫摔出去。但四周圍仍是止不住依著慣性向前衝鋒的匈奴戰士。


    邵易再次俯下身形,幹將寶劍身前連畫數個劍花,以龍氣積聚將劍氣大力推出,口中輕喝一聲:“走。”


    劍氣快速飛移,直衝匈奴戰陣,割裂狂風,形成一個扇形攻擊麵,向那些已經突破火牆的匈奴騎兵衝撞而去。


    龍煖辰立定身形,目光鎖住自己這最後的防線。他的每一劍都不會落空。錕鋙劍如重石激水,劍鋒的漣漪波動開去,直接傷及周圍兩丈內的敵人。


    八十一大劍式每一招都是殺招。昏天黑地中,他是最後一個擋在高柳城前的勇士。


    一人當一關,萬夫莫向前。


    匈奴人就是踏破草原,也別想踏入中原一步。大風強勁地吹著,奔騰的力量帶給龍煖辰全新的感受。


    他在風中每一次揮劍都有全新的領悟。他身後也漲起三丈的黑色龍氣,越聚越黑,在風沙中,仿佛一團濃烈的黑霧。


    黑霧所籠罩之處,錕鋙古樸的綠光閃過,迅猛無敵。


    匈奴人在衝鋒,而林煜卻在逆向奔跑。


    他身後的青色龍氣逆風而動,愈發的青綠濃烈。龍氣中,一條青色蛟龍雙角生岔,已經變成一條爪牙齊全的大青龍,在林煜的身後發出悠遠的龍嘯。


    這團包裹青龍的龍氣所到之處,匈奴人無不翻身落馬,被打得落花流水。


    林煜的軟劍飲虹在風中翻飛,畫出一道道如彩虹一般的劍氣,犀利而銳不可擋。


    他無心戀戰,不停地向軍中後方奔去,因為他早已看見,在那中軍的位置上,那個奪去他師父性命的樊於期,正怡然的端坐在馬上。


    林煜挾著一團怒氣,穿過翻滾的黃沙煙塵,鬥誌昂揚地飛奔。大風將他的頭腦吹的從沒有過的冷靜。


    冷靜得當他遇見樊於期與其麵對麵的時候,他竟可以不發一言,直接就向樊於期揮劍而下。沒有不必要的怒罵、抱怨和爭執。


    仇恨的宣泄,不需要那些囉裏囉嗦的東西。仇恨隻需要這把劍上的劍氣,直刺仇人的胸膛。


    樊於期不動聲色的立馬不前。他微微一笑,道:“又見麵了,小兄弟。”然後摘下雙鉤,輕輕一蕩,想要擋住林煜的這一次攻擊。


    但是令他驚訝的是,這一擋竟失了手。林煜這一劍看似輕描淡寫,卻其實適才已經將全部憤怒激發入魂力,在刹那間提升魂力至第五層境界。


    所以這一劍灌注了他全部魂力的劍氣,內力之盛,罡氣之猛,使樊於期始料不及。


    樊於期“碰”的被震得向後,雙手酸麻,渾身劇痛。幸虧他雙腿緊緊夾住了馬身,不然就險些被震下馬去。


    “既然想打,那就來吧。”樊於期嘴上不輸,將雙鉤在身前一劃,運動全身的真氣,衣袖飄搖,怒目而向林煜低吼:“去。”


    雙鉤的罡風迎麵襲來。林煜用飲虹在身前急速飛旋,化成密不透風的劍盾。然後,他念出咒語,祭出了盤龍令。


    盤龍令一出,四周景象驟變,仿佛天上濃雲一瞬間全部被拉到林煜和樊於期的周圍。這些濃雲翻滾好似無數飛雲做的盾牌。


    少年一怒,風雲激蕩。


    在這彤雲密布組成的雲帳以千鈞之勢,向樊於期壓去的同時,林煜的飲虹劍使出萬點飛花的劍式。


    隻是這一劍沒有花,沒有雪,而是凜冽的冰雹,合著怒吼的寒風撲向樊於期。


    風雲突進,寒冰如雨。


    樊於期雙手在空中急畫符咒,想要調動天地元素擋住這沉重一擊。可是林煜的攻擊太快了,快到樊於期連心念流轉都來不及。


    他被無數冰雹猛砸下來,隻堪堪用真氣護住了頭和前胸。一人一馬卻被那狂如颶風的彤雲砸出了數丈。


    樊於期一口鮮血湧上喉頭,大喊一聲,將雙手金鉤再次於空中一劃,發出一道秘術光波攻擊,向已經欺身近前攻來的林煜橫向襲去。


    林煜離樊於期實在太近了,近到他再發一劍就可以取樊於期首級。


    所以樊於期的這道光波,就如一道炸開的激光,切開滾動的風雲,穿越無數堅硬的冰雹,直接掃向林煜的胸腹。


    林煜再要將盤龍令撤迴抵擋已經來不及了。他隻得將飲虹劍在胸前一立,硬生生從中劈開這一道光波。


    碎成兩半的光波依然擊中了林煜的左右肩頭,令林煜飛翻向後,撞入盤雲令攻擊而來的風雲大陣。


    林煜往肩頭一看,兩邊肩上被抽打出道道血橫,雪兔大氅如被燒灼了一般破碎出黑焦色的大洞。


    林煜受傷的龍氣也黯淡下來,身後的青龍青仔竟然搖搖欲墜,發出一聲巨吼,正在硬生生地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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