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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之城,街邊列隊巡邏的機械傭兵,是整座城市最大的動靜,但沒有生氣。


    這裏唯一還有生氣的,是各處的實驗室,就是升級改造基因的地方,其中最著名的是亞瑟實驗室。


    “我數到三,你退後十米助跑,跳下來。”陶然站在與亞瑟實驗室鄰近的天台上邊緣,壓住聲嗓,仰頭跟站在另一棟樓天台邊緣的皮皮說話。“我會接住你的。”


    那邊的皮皮眼瞼低垂,凝視腳下黢黑的“鴻溝”,如同站在萬丈深淵的邊緣,兩腿肌肉發顫。


    太空的黑,可以開機甲越過。到這裏,要自己跳過去,著實有點為難……


    這一路,陶然沒少帶她翻牆越瓦、跑酷跳斷崖,但沒讓她單獨跳過那麽寬的樓梯間隙。


    皮皮腳下那棟高樓,天台邊緣掛一排自動機槍,稍不留神,跳過去是被掃成篩子的結局。


    天佑之島的警衛係統是出了名的周密,黑網破壞自動機槍的網絡連接,必然會挑動係統神經,招來機械傭兵的圍攻。


    現在還不是暴露的時候,陶然擅自做主探到一處死角,身先士“毒”跳了過去。


    安全!


    陶然占據的坐標,四十五度角往北,是亞瑟實驗室的一扇窗戶——從那裏過去,是最捷徑的去處。


    “一,二,三。”


    就衝陶然那句“我會接住你的”,皮皮釘好安全繩,依言退後十米助跑。兩眼一閉,在天台邊緣邁腿跳了下去。


    腳下的地心引力,如同一雙無形的手,拽著她往深淵裏去。真實的失重感和衝擊力,並非源於操縱網的虛擬感官,而是身體每個細胞所承受的,非常真切,仿佛它們在呐喊,在疼痛,每個瞬間都如臨大敵。


    皮皮後悔了!她後悔沒讓雲歌護送她來阿瓦隆星,哪怕喬裝也好。那樣的話,她大可不必親自來找爾撒·依瑪。


    陶然重傷初愈,她很擔心自己會死在路上,壓根兒就不會等她找到爾撒。


    擔心、顧慮,不過電光火石間的思慮。男人的一雙手,淩空將其接住,生生截斷了她的思慮。


    他旋即轉身,緩衝掉她落地時產生的衝擊力,輕輕將她放在地上,像一曲優美的華爾茲。


    “嗯……”陶然很輕的聲音悶哼了一下。


    皮皮伸手往他上腹傷口處探去,被陶然中途截住。“沒事,死不了的。我答應過帶平安你迴家。”


    “就該讓達米諾斯來的。”皮皮頗有責備的意思,更多的是自責。


    陶然哪肯依她,將兩人的安全繩鎖在一起,準備翻窗戶進亞當實驗室大樓。“他在地麵幾年,扳手指頭都數得清楚,我不放心。”


    確實,太空戰與陸戰的區別,早在攻占樓蘭城的時候,皮皮就深有體會。


    低空,破風聲成群成群的壓近,是裝有熱源探測的微型飛機。


    陶然的動作幾乎出於本能,行動比思維更快,護小雞仔兒似的攬住皮皮肩頭,將人掖在懷裏。就在熱源探測即將觸及天台的瞬間,他二人身影從夜色中掠過,閃到屋頂小景的隱蔽角落裏蹲下。


    屏住唿吸目送列隊的微型飛機過去,聽到心跳蹦極的同時,皮皮仿佛能默數額角滲出冷汗的顆數。她暗自慶幸,今天陪她來的是陶然。


    那些微型飛機一旦探測到熱源,能輕鬆進入樓梯,甚至可以伸出蜘蛛腳一樣的金屬爪釘,在犄角旮旯裏四處搜尋生命體。初到昆侖星被困在荒野時,皮皮沒少跟那變態機器打交道,同雲歌去往樓蘭的路上,也遇見過幾次。


    “那些變態機器,不是什麽稀罕事物,想必你拆過。”等機群過去,陶然低聲跟皮皮耳語。在他眼底,能看到一種泰然自若的驕傲神情。“早在大航海時期,就有熱源探測儀器,初期是類似蜘蛛的擬態設備,是探測外星生物的研究成果,聯邦時代廢棄了。我在海盜老窩做臥底時,無意中查到過它的檔案,當時沒放在心上。”


    在昆侖星途徑城市廢墟的時候,雲歌的確捕獵到兩架熱源探測飛機給皮皮拆裝,權當給她做了消遣。拆裝結果表明,儀器裏沒有現代技術不可企及的黑科技,隻是設計太過反||人類,添加了吞噬性寄生原毒蟄刺,模擬遠古毒蛇、巨蜥捕食獵物。


    人類探測外星生物的儀器,用來對付純血人類,是否意味著我們在主流世界的存在,已是邊緣化的異類?


    某些奇怪的思緒,在曆經千險趕鴨子上轎的執政官那裏,已不足為奇,就像酷暑時節沙漠裏毒辣的太陽,天天曬,也就那樣。她淺淺的櫻桃唇,勾起一個沒啥意義的弧度,捕風捉影地問了陶然另一個問題:“你還喜歡古辛?”


    陶然一怔,沒答。


    抬眸,在微光中迎上他的視線,皮皮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抿然一笑,猶如拂過晚霞的一縷微風。


    “你笑起來很像她。”陶然抬手攏了攏她耳邊散亂的碎發,眼眸裏揉碎的光,一點一滴都是說不盡的醉意。


    握住陶然手腕,皮皮再也笑不出來了。“我怕你送我這一趟,是場空歡喜……如果陷在這裏,會很不值得。她已嫁做人婦……”


    “相信萬有引力嗎?”陶然喁喁的喃呢在唇邊徘徊,沒有追尋答案的意思。“惺惺相惜的兩個靈魂,無論相隔多遠,他都會在冥冥中給你指引。”


    “我聽說古辛追隨雲歌遠征,從摩羯星係辭去教官職務,追到滄海橫流的第十三星係,每個星球找遍都沒找到古辛的蹤跡。在昆侖一住七年,終於在海盜窩裏偶遇了做馬術教練的她。”


    “黑金九年,古辛找到我。她說,公主會在年底出生,還沒得去處。如果有可能,希望我能陪陪她,哪怕一天也好。”


    “於是,我追蹤鹿澤夕迴到昆侖星……”


    “我真佩服他,怎麽把你藏得那麽好!我在昆侖星整整十九年,沒能見上你一麵,連你的消息都查不到。直到塗山星戲龍珠比賽視頻播出,我才在屏幕上見到你。”


    “哪曉得塗山星……唉,這幾經輾轉的,我又不死心。我想,哪怕人沒了,也有魂歸故裏的一天,就賴在昆侖星守著。沒想到,真把你守迴來了。”


    皮皮從來沒聽過那段舊事,一點一點落在心上,有點泛酸。


    “爾撒·依瑪的不死心,與我有何不同?你能查到他的信號是在附近消失的,他就不會讓你空歡喜一場。哪怕是個陷阱!”


    “相信自己的直覺,過去吧,就是有一點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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