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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莎病號服穿出軍裝氣派,騎摩托車往紅塵萬鯉方向飛馳而去。沿路沒有瞧見巷戰,據她推測:進城的機械傭兵多半還被自衛隊堵在紅塵萬鯉附近。


    杏林區已滯留幾十萬居民,全是拖家帶口帶槍械武器的。想必是狼城那邊也跟機械兵團交了火,地下城才沒敢再送居民們過去。


    珊莎摩托車開近紅塵萬鯉,沒著急上前線。前線交力太猛,她過去也是充炮灰的角色。


    於是,秘書長選擇倔在隱蔽一點的地方觀戰。


    紅塵萬鯉爆炸後的大火已經撲滅,地下城損失慘重,廢墟裏到處都是焦糊的。火場邊緣地帶,縱橫交疊的不曉得是人,是消防機器人,還是雜物。空氣裏嗆人的煙霧還沒散盡,燒糊的塑料、揮發的燃油、烤焦的肉味兒……甚至一些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味摻雜其中,令人作嘔。


    自衛隊的防彈沙包,就是壘在這樣的廢墟上作戰的。


    幾千機械傭兵,從紫色坍塌的地方挖土下來,越聚越多。他們的先鋒部隊跟自衛隊一樣,沙包壘起來,趴廢墟上跟這邊對幹。


    後續下來的機械傭兵,全是備戰姿勢,壓根兒就不開槍,大有保留能源的趨勢。作戰狀態下的擬人機器人,其實很耗電的——前邊兒挖土方的,已經耗盡能源倒下了一批。


    擬人機器人挨槍子兒算什麽,耗盡能源才是最致命的。戰場上他們可以零痛感,隻要不打中關鍵位置,幾乎不會倒下。


    自衛隊這打法,完全是用血肉之軀在跟機器對抗,壓根兒沒有可以較量的餘地。


    加上之前打過一輪,以及爆炸後的各種救援,這場戰鬥對自衛隊來說,相當於第三場加餐。很多隊員都已疲憊不堪,眼底的血絲熬成紫黑色,稍一分神就會被流彈擊中,打得相當慘烈。


    終橫交織的激光子彈網裏,倒下的全是血肉之軀。


    菲利普離開,羽弗雲歌和池慕酒不在,整座地下城就像是一隻磨了爪子、拔掉尖牙的病貓。不管明的暗的,他們都毫無還手之力。


    奎尼能打歸能打,戰略、戰術完全沒有,畢竟不是正規軍。


    防線上的自衛隊隊員,趴下一個又一個。通訊錄裏黯淡下去的黑色名字,成幾何倍數增加,瞧得珊莎焦心。她趕緊給奎尼發簡訊:


    “密件奎尼親啟


    別打了。再打,自衛隊都沒了!


    搞全城停電,放他們進來巷戰,躲貓貓。這些機械兵都是空投下來的,沒有備用能源,打巷戰耗死他們!


    擬人機器人零電量的情況下,不能啟動自爆裝置,放心好了。”


    奎尼雙手不空,精神鏈接提取信息之後,迅速恢複珊莎:“你去斷電,我打掩護撤退。”


    十分鍾後,複電不久的地下城,再次全城停電。


    守在紅塵萬鯉廢墟上的自衛隊,陸續撤退。


    機械傭兵大量湧入地下城,進入巷戰模式。


    曠野上空的智能機,蒼蠅派對似的“亂飛”。


    深夜裏的紫色曠野,被高空移動的探照燈照得雪亮。


    除了高空盤旋智能機,及智能機空投到紫色曠野上、朝兩個方向跑步前進的機械傭兵,所有的一切都已陷入沉寂。聚集在曠野邊緣的近地機甲按兵不動,圍成圈想困死這座曠野。看那架勢,蚊子都別想出去。


    巷戰也沒那麽好打,僅僅是給自衛隊留夠了周旋的餘地。


    別說生物電波,熱源感應都能幫助機械傭兵追蹤純血人類的活動軌跡。發現活物,是狗是貓他們都不放過,一通掃射打成篩子。


    地下城也不是絕對沒有優勢,有一部分街區,皮皮在改造設計的時候,模仿了幽靈港地下城的樓陣。機械傭兵進去,幾乎就是走迷宮狀況,很難出得來。但是真正想要拆掉困在樓陣裏的他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空投的機械傭兵還有自爆裝置,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事情。


    巷戰模式僅僅是將機械傭兵的交火對象,從自衛隊僅剩的千餘人,變成上億地下城居民,保存了戰鬥實力而已。其實,戰鬥場麵更加慘烈,尤其是沒有改裝樓陣的街區。


    理論上講,遲早都要走到這一步的,還不如保存自衛隊戰鬥實力。機械兵團一旦全殲自衛隊,地下城幾乎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那才真是磨了爪子、拔了牙的病貓貓,老鼠都能玩兒死他。


    現在相對安全的,是距離紅塵萬鯉廢墟比較遙遠、信號阻隔效果比較好的杏林區,和道路係統極其複雜的芳草巷子。


    照管控局空頭機械傭兵的數量、以及他們繳殺地下城的力度計算,杏林區和芳草巷子的淪陷,也是遲早的事情。


    機械兵團剛進城的時候,槍聲、犬吠聲、高空墜物的聲音……到處都是,還挺熱鬧的,時不時還能聽見慘叫聲和孩童哭啼混雜其中。


    短短二十分鍾,地下城靠近紅塵萬鯉的二十幾條街區,除了槍聲、機械傭兵的腳步聲,幾乎萬籟寂靜。偶爾能聽到的喵嗚聲,都已成為傭兵們掃射的目標。


    能傷害到擬人機器人的致命反擊,隻能是能精準射擊和近距離的大力打擊。高空砸花盆、擲鉛球啥的都是有效反擊,但是也會很快暴露反擊者的具體坐標,從而使其成為其他機械傭兵的繳殺對象。


    所以,在數量眾多的機械傭兵麵前,血肉之軀根本沒有優勢。


    更糟糕的事情,還不止於此。


    他們追蹤到了自衛隊代理隊長奎尼的個人終端。珊莎給他發簡訊,是搞的死人小號。奎尼接收簡訊的,卻是他正二八經的私人id。


    幾十名機械傭兵,在樓陣裏堵得奎尼上天無路、遁地無門。


    十五層以下的所有樓梯口全被堵死,奎尼隻能悄悄往頂樓上攀爬。


    忽然,黑暗裏多出一雙手來。那雙手,從身後捂住奎尼嘴巴,將人拖到樓道消防門背後。拖他的人力道不大,僅僅是趁他上樓還沒站穩腳跟時候,單手鎖住他肩頭,借巧力將人拖拽過去的。


    奎尼驚出一身冷汗,迴頭一瞧,是珊莎。


    停電的樓道裏幾乎沒有光線,到處蜷著不曉得是死是活的身體,死亡氣息無處不在。略有一點微光,也隻夠勉強認人。如此肅殺的環境裏,遇上活物都很驚悚,別說遇上將人拖拽到門後的大活人。那人還是珊莎……


    不曉得為什麽,奎尼腦海裏忽然閃過楊子的身影。霎時間,他竟汗流滿麵。


    珊莎才不管他呢,食指豎起來壓在唇上,給他做了一個禁音手勢。她托住奎尼的手腕,軍刀拔出來往他小臂上一劃,第二刀解決問題,將他個人終端皮下植入芯片挑了出來。


    奎尼沒有心理準備,突然挨上這麽一刀,額角冷汗正式沿著他貼在太陽穴上的發絲滴落下來。


    珊莎撕開病號服邊角,用碎布條纏住奎尼手臂上的傷口,起身將那塊芯片塞進樓道上、死得差不多的一位男人褲兜裏。隨後,她朝那人頭部致命部位開了一槍,再朝各個方向空放幾槍,拽起奎尼就往樓頂上狂奔。


    他倆沒從這棟樓跳到另一棟樓去。


    這裏到處都是機械傭兵,跳到哪裏去都是一樣的結局。跳離樓棟的一瞬間,還可能會成為街麵上那些機械傭兵的掃射目標,給活活打成篩子。


    這棟樓,屋頂花園位置,有一座三百平的露天魚池,池水足夠深。溫控係統斷電,地下城夜晚的溫度也不會很高,魚池表麵已經結冰。


    珊莎手槍開灼燒模式將冰層燒化,跟奎尼一人背一個平日裏居民觀光魚池用的氧氣罐,再一手拎上兩個,潛到水底龜縮起來。


    聽見槍聲的機械傭兵,從十五樓到二十二樓一一搜尋一遍,發現擁有奎尼個人終端那男人早已斃命。


    再在樓裏各個死角位置,用熱源感應掃描幾遍,以防遺漏。除了魚池,他們再沒發現其餘地方還有生命跡象,就此撤出了那棟大樓,僅在底樓入口處安裝了生命探測儀。


    ——機械傭兵誤以為水裏的生命全是觀賞魚類。陸戰設置的他們下水沒有優勢,就此放過了水下那兩大魚。


    短短半個小時,近四分之一座地下城淪陷為人間地獄,樓道裏屍橫遍野。活下來的人們,也窮其所能,用超乎芯片分析的想象力,取得了微不足道的生存空間。


    最後,隻看誰能熬得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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