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兩個固執的家夥


    兩間小平房,住著六口人,較大的一間是魏付海李月華和魏思過三人合住,窗戶旁邊的角落裏擺著一張長長的桌子,上麵有一台笨重的二手彩電,客臥兩用,平時也用來招待客人,較小的一間是魏福音和魏福玲的臥房,魏福娟偶爾迴來住一晚上,顯得有些擁擠。


    房間裏沒什麽亮眼的擺設,白色的牆體外麵蒙了一層灰,牆壁上的塗鴉隨處可見,衣物雜亂無章的堆放在一張小床上,院子裏有一個小廚房,這樣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環境任誰看到都會覺得此屋的主人沒有把這裏當成他的家,隻是臨時的一個居所,好像隨時可以卷鋪蓋走人。


    魏付海微微有些醉意,心滿意足的躺在破舊的沙發上,他今天興致正濃,早早起床殺了一隻還在下蛋的老母雞,從外麵拎了一隻野兔迴來。


    魏付海用鐵絲套野兔的手法堪稱一絕,忙裏偷閑的時候,他騎著自行車在雜草叢生的鹽堿地搜索兔子留下的腳印,每次下二十幾個兔子套,第二天就絕對不會空手而歸,每年冬天,他們都能享受幾頓可口的野味。


    魏付海躺在沙發上,剛闔上眼就傳來沉悶的唿嚕聲,他平時沒有什麽不良嗜好,就喜歡套個兔子,睡個午覺。


    魏福音看著眼前兩百多斤頂著啤酒肚的中年發福男人,很難和照片裏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聯係在一起,李月華說她和魏付海剛結婚的時候,魏付海瘦的可以跟她穿一條褲子,自從魏福娟出生以後,魏付海就開始發福了,體重“蹭蹭蹭”的不斷增加。


    魏福音建議魏付海減肥,可是他對自己的身材頗為滿意。


    “爸,我們出去玩了。”


    魏福音迴頭看了魏付海一眼,他睡的香甜,又看了看坐在對麵沙發上一個體型瘦小的中年男人,從他身上找不到一點和魏付海的相似之處,很難相信他們兩個是親兄弟。


    今天父母吵架的源頭就是他,魏付林,魏付海的三弟,他的一雙眼睛像老鼠似的躲躲閃閃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鬆鬆垮垮的,一頭淩亂的卷發,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很心虛的樣子,他比魏付海小七歲,看起來卻沒有魏付海年輕,臉頰枯黃凹陷,雙手握拳緊緊的放在大腿上,魏福音對這位遠道而來,風塵仆仆的不速之客,毫無感情的說:“三叔,我們出去玩了。”


    魏付林咧嘴笑笑。


    魏福音受不了此時家裏的氛圍,李月華賭氣離家出走了,中午飯是魏付海做的,魏福音負責生火添柴,嗆了一鼻子灰,李月華為了省錢盡量不用煤氣罐,在廚房裏自己砌了個灶台,平時撿些幹草樹枝燒火。


    李月華跟魏付海大吵一架,又上演離家出走的戲碼,她生魏付海的氣,自己省吃儉用,埋怨魏付海把錢大把大把的往外灑,像個散財童子一樣,老家的親戚鄰居走馬燈的來借錢,為此兩人經常吵架。


    今天,家裏的氣氛陡然將至冰點,罪魁禍首坐在魏付海對麵的沙發上,魏付林雙手放在膝前,雙目緊閉,或許是經曆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跋涉,一身的倦意。


    魏福音對魏付林說不上喜歡,更談不上尊敬,喊他三叔,因為他是魏付海的弟弟,可是她倒希望他們還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好。


    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又是來借錢的,爺爺奶奶覺得魏付海在外麵發了大財,就把他當銀行,隻要家裏缺錢或者家裏要蓋房子,弟弟娶親什麽的,他們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遠在天津的魏付海。


    有一次魏付林沒有借到錢,魏付海就被全村人指責,說他是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不肖之子。


    李月華覺得魏付海那一大家子就是吸血鬼,不停的管他們索取,忍無可忍咆哮道:“你幫他們一次兩次就行了,可不能次次都要幫,你們老家蓋房子,你二話不說就寄迴去兩萬塊錢,你哥蓋房子的錢是你出的,你弟結婚的錢是你出的,你弟的腿讓汽車攆斷了,你放下手裏的活就跑迴老家,一聲不吭的把我們娘幾個丟在魚池上,你的心怎麽這麽狠啊,你跟我說一聲,我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女人嗎!”


    李月華痛哭流涕,道:“你們那一大家子,永遠比我們娘幾個重要。”


    “你好好算筆賬,從你十七歲跟著你舅舅來天津養魚,前幾年養魚的錢都給你家寄去了,那時四個孩子還小,我也就不計較了,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到處都是用錢的時候,你還往家裏寄錢,上學期孩子交不起學費,我去學校給老師校長下跪,誰能理解我心裏的苦。”


    盡管李月華說的口幹舌燥,眼淚都流盡了,魏付海依然無動於衷,有時被念叨煩了,忍不住對李月華動手,李月華拿離婚和四個孩子要挾,都沒用,抵不過兄弟間血濃於水的親情。


    李月華心底的怒火今天徹底爆發了,大聲道:“前年咱家的魚塘翻坑了,池塘的魚死了一大片,你弟沒有借到錢,差點跟你動手,他們和你是一個爹媽生的,你出錢幫他們蓋房子娶媳婦,你這個當哥哥的已經仁至義盡了,當爹的也不能管他們一輩子啊,他們沒借到錢,到頭來還埋怨你,他們反過來打你,你都忘了嗎!”


    魏付海擺擺手,不想提這些陳年舊賬了,在他看來,隻不過像小時候他們兄弟四個打打鬧鬧,沒李月華說的那麽嚴重。


    他瞟了李月華一眼,懶懶道:“你弟結婚的時候不是也管我借了三千塊錢嗎,這都幾年了,我不是也沒讓他還嗎?”


    李月華怒氣衝衝道:“我兄弟借的錢我都一筆一筆記著,誰都跑不掉,到時候都得還,可是你那兄弟幾個借的錢都沒邊了,他們什麽時候還。”


    魏付海冷哼一聲:“錢是我掙的,我想給誰花就給誰花!”


    他自然從來都沒有想過讓他的兄弟還錢,魏福音心裏清楚,那些錢恐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迴了,老家蓋房子比給她交學費還重要,大人們的事小孩子插不上嘴。


    魏福音不想責怪自己的爸爸,看著他每天拖著兩百多斤的身軀,爬上爬下覺得他已經夠可憐的了。他們已經不養魚了,魏付海現在的工作很辛苦,他每天一桶一桶的提著滾燙的瀝青爬到樓頂,烈日炎炎之下,把桶裏麵熱氣騰騰的瀝青倒在房頂上,揮汗如雨,魏福音就不忍心責備他了。


    魏付海既要頂著四個孩子的壓力,又要養活老家的一大攤子,內心要經受怎樣的煎熬,魏福音想:還好魏付海心寬體胖,要是一個愛鑽牛角尖的人,肯定會崩潰的跳海自殺。


    李月華賭氣離家出走了,魏福音把大安和雙鄰裏翻了個低朝天也沒找到她,心力交瘁,歎了口氣,從有記憶起,父母總是不停的吵架,有時候魏福音真想父母幹脆離婚算了,她歎了口氣,取下掛在牆上的帽子戴在頭上,心裏憋悶的慌,出去透透氣,魏福玲呆頭呆腦的跟在後麵。


    出了門,魏福音沿著堵塞的下水道上麵鋪的水泥板往前走,路過一排平房,剛要拐彎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了魏思過的聲音。


    她好奇的向後退了幾步,看見魏思過站在兩排平房之間狹窄的過道裏,雙手抓著窗戶上的鐵柵欄使勁搖晃,似乎在跟裏麵的人說話。


    “魏思過!”魏福音喊了一聲。


    魏思過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循聲望了過去,低聲道:“二姐。”


    “你在幹什麽呢?”魏福音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好奇的走過去。


    魏思過抬頭看著她,喃喃道:“楊龍飛被他爸媽鎖在房間裏,不讓他出來了,他爸媽說快開學了,讓他把暑假作業寫完。”


    魏福音輕飄飄的往窗戶裏麵瞟了一眼,楊龍飛雙手抓著鐵柵欄,像一隻焦急的猴子似的上竄下跳。


    魏福音淡淡的道:“那就把作業寫完唄,有什麽難的。”


    楊龍飛瞅了她一眼,臉色不大好看,冷哼道:“對你來說當然不難。”


    隻見他雙手牢牢的抓著窗戶旁的鐵柵欄,來迴搖晃,卯足了勁想把五指粗的鐵柵欄掰彎,累的氣喘籲籲,氣結道:“你們誰能想個辦法救我出去啊,我被關在房間裏一上午了,憋死我了。”魏福音覺的又滑稽又好笑。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鐵柵欄在他的手裏依然紋絲不動。


    魏福音誠懇道:“你別白費力氣了,你要是好好寫作業,你爸媽也不會出此下策,把你鎖在屋裏了,他們也是為了你好,你就把暑假作業寫完唄。”


    楊龍飛腳下踩著凳子,上半身坐在窗欞上,腦袋抵著鐵柵欄,似乎想從縫隙裏鑽出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見魏福音站在外麵不但不幫忙還說風涼話,沒好氣的說:“你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又不是你,我一看見書本腦子就疼,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你要是不幫忙就不要說風涼話。”


    魏福音本來出於一片好心,聽楊龍飛這麽說心裏有些不快,冷眼旁觀。


    楊龍飛一腳踩在窗台上,雙手握著鐵柵欄,手腳並用,想把鐵棍掰彎,大有不掰彎誓不罷休的樣子。


    魏福音蹙眉,對他怪異的舉動無法理解,幹巴巴的說道:“你但凡把掰鐵柵欄的勁頭用在學習上,你爸媽也不會把你關起來了,他們也是為你好。”


    此話一出,楊龍飛沒好氣的瞪著她,道:“我說,你小小年紀不要用大人的口氣跟我講話好不好,我出不去已經夠窩火的了,你是我什麽人啊,我學不學習不用你管。”


    魏福音一怔,心想不識好歹,但又不想甘拜下風,隨口說道:“我當然不是你什麽人了,我們本來就不熟,你是誰與我無關,我是誰也與你無關,我們本來就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要不是魏思過,我想我永遠也不會認識你,你學也罷,不學也罷,那是你的事情,隻是請你不要帶壞我的弟弟。”


    “二姐,楊大沒有帶壞我……”魏思過發現自己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不說話卻稀裏糊塗的卷進風暴裏,一臉茫然。


    魏福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魏思過立馬閉嘴了,他比魏福音小三歲,瘦瘦小小的,營養不良的樣子,寫的字跟雞爪子撓的似的,班裏年年倒數第一,沒有一點男孩子該有的樣子,心地善良還膽小怕黑,有一年冬天他半夜起來想上廁所,跑到門口聽見外麵唿唿大作的風聲嚇的躲進被窩裏不敢出來了,結果第二天早上被子濕了一大片,魏福音嘲笑他六歲了還尿床,他雙眼含淚嗚嗚的哭了起來,對於這個哭包弟弟魏福音一臉嫌棄。


    楊龍飛看著魏福音快要氣暈了,他被關在房間裏一上午,正悶的發慌,想找個人給他解解悶,瞧見魏福音走過來忍不住來了興致。


    誰知這丫頭一點也不顧及送給她豆豆的情意,對他的批判一針見血,毫不留情,非要這樣一直跟他作對下去嗎!


    他把臉靠近了些,看著她,隻覺得帽子下麵的這張漂亮至極的臉讓他胸口的怒氣一下子煙消雲散了,抽起嘴角,悠悠的說:“你這麽伶牙俐齒,小心長大以後嫁不出去。”


    “你……”魏福音指著他,半天沒有擠出一個字來。


    魏福音氣的手指發抖,好端端的幹嘛人身攻擊,氣結道:“我嫁不嫁的出去不要你管。”轉身走開了。


    站在窗外的魏思過看著魏福音的身影,一臉茫然,這兩個人就不能好好相處嗎,每次見麵都要爭個麵紅耳赤,一個是自己的親姐姐,一個是自己的好朋友,真不知道該幫哪一個才好。


    他看了看同在柵欄裏麵的楊俊逸,他也一臉懵的站在那裏不說話,他們不是在討論怎麽從鐵柵欄裏逃出去嗎,怎麽跟嫁不嫁人扯上關係了,誰要嫁人?嫁給誰?


    魏思過和楊俊逸互相瞅著對方,得出一個結論:這兩個人的事,他們還是不要插手為妙。


    魏思過惹不起他這個機靈古怪的二姐,楊俊逸惹不起他這個調皮搗蛋的大哥,他們兩個小人還是乖乖的跟在後麵當小跟班,達成協議,誰也不幫,明哲保身,免得戰火燒起來殃及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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