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房間隔音不好……”阿珠怕她又吵囔起來,被人聽了去,罵幾句沈汀年是沒有什麽,隻是人家現在正受寵,罵什麽都無關痛癢,反而落了口實,得不償失,她還有更深的擔心,萬氏送這個消息來,就怕是還想著利用小齊氏。


    她實在想不明白,小齊氏都落到這個份上了,為什麽還要不放過?


    同樣的疑問在隔壁房間裏有人問了自己的主子。


    “主子,那小齊氏已經是廢了,太子妃若不是厭棄她也不會不聞不問至此,還另外挑齊家姑娘進宮,為何萬氏還費勁的給她遞消息?”


    坐著照鏡子的女人勾唇一笑:“誰都不是傻子,你看今天誰真的敢當麵說沈氏?誰都急,但都等著旁人跳出來……說到底是不知這沈氏深淺,若是好對付的倒好,若是個刺兒,貿然出手都得紮一手血。”


    “所以萬氏想利用小齊氏趟趟水?”


    “若不然,你以為她那條命是怎麽留到今天的……你呀,且瞧著吧,很快就有熱鬧了。”


    ###


    說是收拾行李,但是能帶出去的東西總歸有限,沈汀年的家當少的半天就收齊整了。


    “主子,是不是把布匹帶上,夏衣是有了,但是奴婢聽說會住到入冬才迴來呢,秋天的衣服也要備上……”碎燕看著花廳擺著的箱籠,總覺得帶的東西缺了什麽,到了那邊萬一沒有就著了難,“書要帶嗎?主子小書房的書——”


    “你看著帶吧,書我自己看著收拾。”


    大抵是為了給她留出時間準備離宮,太孫那邊這兩日沒有召她,倒是幸了新人太孫常在齊氏,這位齊氏同小齊氏是堂姐妹,年紀還大兩歲,性子也好,隻是容貌比小齊氏要差一兩分顏色。


    而她能斷了沈汀年的連日翻牌,成為第二位伺寢的新人,便也是因為太子妃常召她過去話家常,碰上太孫給太子妃請安自然免不得見了一兩迴。


    都說知子莫若母,反過來,自己母親打什麽主意,太孫又如何不知呢?他若是不把人收了,怕是要一直在太子妃那見到這位表妹了,就像小齊氏一樣……


    然而這位齊氏卻半點不像小齊氏,得了恩寵反而有些怯怯生生,請安的時候被人問了兩句就紅了臉,還沒等萬芳等人開口酸,就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沈汀年難得有了耳根清淨就端著茶慢悠悠的品,順道欣賞一下這小白花被人欺負的場麵。


    看到齊氏真的擠出來兩滴眼淚,她讚歎不已,自己的演技還真有待提高,看看人家,嘖。


    她看戲看的興起,半點沒有察覺有人也在觀察她的反應,見她對新人受寵沒有半點不滿,目光更是複雜起來……這嫉妒心也是一柄殺器,可沈汀年竟然沒有?


    且不提各方人馬的暗流湧動,六月三日轉眼就到了。


    禦駕出行處處是規矩,天不亮就整裝出發,自然是趕了早路,上了年紀的仁武帝這兩年愈發衰老,但是底子好,保養的也是非常金貴,金絲線編織的軟墊坐了半日也沒有覺著累,陪著他一起坐馬車的太孫卻顛的有些困乏,往年都是待不住要出去騎馬的,偏今年夏天熱的過分,烈日當空,他想去,也被皇爺攔著不讓,怕他曬著了又或是吸了熱氣中暑。


    隊伍走的慢,過了午時才抵達南台,要知道這一路可是有禦林軍清道的,暢通無阻的走了這麽久,可見速度有多慢,太孫簡直是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馬車。


    “阿翁,我們到了!”


    “外頭這麽曬,讓人撐著傘……”仁武帝慣是寵他,爺倆說話一直也是如此的,伺候的內侍官們都習慣了,尤其這出來避暑行宮又沒有外人,也隻有在太孫麵前,龍威迫人的殺伐帝王會像個普通的阿爺。


    一下馬車就過來的太子腆著大肚子,滿腦門子熱汗,恭恭敬敬的候著仁武帝下馬車,與另一邊長身玉立的太孫形成鮮明對比,他穿著一身月白祥雲紋的袍子,眉目還殘存著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那種青澀感,挺直的鼻梁,俊秀的麵容,周身氣質矜貴,是一眼就無法忽視的翩翩貴公子。


    太子對這個出色的兒子是滿意的,也很清楚兒子是自己的儀仗,素來對他也是疼寵居多,偶爾犯了糊塗才會在濮陽緒跟前立一立做父親的威風。


    隻是父子間從不交心,應當是說不到一處去吧。


    前頭一停下,處於隊伍尾巴的馬車還行了一段路。


    掀開車簾瞧見前頭堵著了碎燕立馬朝沈汀年道:“主子,到了。”


    此刻她們也不知道被安排到了住哪裏,下了馬車就跟著前頭的人一道去太孫妃那邊候著。


    趙婧儀在車裏晃悠的有些暈,車停了也沒有立即下來,聽見趙娉說來兩位側妃和沈汀年都在馬車外候著了,她笑了笑,“外頭這般熱,叫她們去住所安置吧。”


    趙娉點了點頭,轉頭就下去傳話了。


    “娘娘說了,日頭大不必候著了,前頭去排隊登船吧,隻需報了名字,他們自會送你們去各自的住所,行李卻是要晚一些卸下來,再給你們送去……”


    整個避暑行宮仿若建在水上,最大的一處島嶼是涵元殿,自然是皇上居住,隨駕的妃嬪有得寵的也住上麵,嫻妃也在其中,其他不算得寵的就往周邊安排了,這地方全是水,島嶼之間去哪兒都是坐船。


    沈汀年一見船就腳軟頭暈,她打定主意來了這兒就待在島上不出門……等了一個時辰終於輪到她們登船了,碎燕扶著臉色蒼白的沈汀年,才一登船,就聽見隔壁船上的葉詩喊了沈汀年一聲。


    “沈婕妤,我們住得近,有空來串串門。”葉詩今天穿了一身粉白色的裙衫,妝容輕薄,出了汗也沒有花,笑容燦然,宛若荷花仙子。


    沈汀年不明白她這熟絡勁兒是因為出了宮放飛了自我,還是有備而來,麵上疏冷的點了點頭,心裏卻想著,她是絕不會出門的,乘船這種事情,能少則少。


    南台處處風景精致美麗,沈汀年分配的住處名喚竹裏館,顧名思義,島上是成片的竹林,宮殿夾在其中,周邊錯錯落落種植的竹子聽說有上萬株,放眼望去一片青翠,風卷起,竹葉飛舞……沈汀年看著眼前的美景,總算不那麽暈了。


    想到這一大片地方就隻有她一個人住,沈汀年立即生出一股魚入深海的自由暢快。


    難怪會為了跟出來的名額爭破了頭,能在這樣地方住著,誰願意在宮裏?


    竹裏館可不但隻有竹子,林麓間夾雜著不少假山岩洞景色,自然的景和人工建造的景色糅合一處,雕琢的更加完美精致。


    居住的宮殿內根本不需要供冰,原先就待在島上的侍從早已經把地方都收拾幹淨,沈汀年等人一進來,空置已久的殿宇瞬間充滿了煙火氣。


    茶水糕點,果瓜冷飲一應俱全,沈汀年端起那放了冰塊的紅紅的汁水,這地方倒是比宮裏還新奇,把甜瓜汁水弄出來直接飲。


    進宮時日短的沈汀年並不知道這種東西宮裏也有,隻是這東西不時興,女人並不適宜用寒涼的東西,而後宮最多的就是女人,她們不會為了一時口腹之欲而置身體不顧。


    “主子,會不會太涼了?”碎燕見她飲了半杯加了冰快的甜汁,有些擔心沈汀年的身子。


    “沒事,挺好喝的,你也嚐嚐。”沈汀年把剩下的喝完,砸了咂舌,這個夏天看來不會太難了。


    碎燕也不矯情,倒了半杯嚐了嚐鮮,笑了:“確實挺好喝。”


    歇了這麽一會兒,沈汀年還是覺得有些頭暈犯惡心,她甚少乘船,每次都要暈的難受,必須要睡一覺才能緩解,便站起來道,“吩咐他們準備熱水,我梳洗一下,先睡個覺。”


    “奴婢這就去安排。”碎燕連忙點頭應道。


    竹裏館地方比其他島嶼不算大,但是對之前住在後罩房的沈汀年主仆來說,這地方太大了,有園子,有廚房,還有小浴池……一聲吩咐什麽都有供應,沈汀年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撐著暈脹的腦袋去了寢房。


    不等碎燕來給她拆發飾,抬手摸到什麽就抽什麽,一邊毫不顧忌的往一旁丟,往床上一躺著就不想動了。


    “我要睡到自然醒。”


    喃喃自語的陷入了軟枕裏,聞著空氣裏淡淡的青竹氣息,沈汀年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睡上半場是極好的,但是下半場卻做起來夢——像夏日晴空突然暴風雨。


    初來南台的輕快愜意也就這麽短短一日。


    沈汀年起先是夢見自己乘船,暈的整個人都不好了,驟然船翻了,掉入了駭人的旋渦裏,她是被水嗆得口鼻難受把自己憋醒的。


    “主子?你怎麽了?”碎燕本來是輕手輕腳的在帳外收拾東西,聽見沈汀年手臂砸到床沿的聲音才進來的。


    沈汀年長舒了一口氣,她長這麽大還沒有落過水,夢裏的體驗叫她心悸不安起來。


    一邊迴想著夢境,一邊由著碎燕伺候穿了衣服,梳好頭發去了外間用晚飯。


    “奴婢剛抽空去了趟廚房,地方挺大的,菜蔬都很新鮮,說是每日早上都有船送上來,而且沒有按宮裏的份例算。”


    碎燕很細心,該打聽的事情一樣不落,“聽說是南台周邊有皇莊,種的東西都現成摘了送來南台,而且南台水多,魚蝦河蟹自然少不了……”


    主要來往也便利,船杆子一撐去哪都不堵。


    這地方既然每年都要住,自然會有很多需要的東西被建造出來,最不少的就是漁場,既然東西多富餘的很,給她們的供應自然就豐富了,太孫比太子還要得聖心,隻要長了腦袋的就會知道,最該討好誰。


    往年他們能使力的地方就隻有太孫那一處,今年卻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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