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夏日進入尾聲,雲蒙山愈發的涼爽起來,眾人避暑的悠閑日子也在倒數著。


    這日沈汀年把小望霓哄睡之後,知道濮陽緒帶著少年們去了後山溪水,就去了濮陽爾雅的院子,她與林嫻兒是住一處的,佑春和許若閑她們兩也在,幾個人竟難得相處融洽的在一起踢毽子玩。


    看著生動活潑的她們,沈汀年也會生發一些感慨,希望她們能一直和睦的相處下去。


    兜了一圈再迴去的時候,天也不早了,沈汀年看見跟著太上皇的隨侍在院子裏,就知道人已經迴來了,故意沒有弄出動靜,悄悄進了房間,外室沒有人,等她尋進去,看見他弄濕的外衣都掛在外頭,還以為是去了浴房洗澡。


    剛往浴房的方向走近,卻見門關著,沒有任何聲響,也沒有水聲,人不在嗎?這樣一想,她所有的小心思漸漸都淡了,不安立馬反噬侵襲而來。


    沈汀年咬著嘴唇,不斷告訴自己鎮定,鎮定,可打開浴房的門的手都在抖,看見裏頭果真沒人的那瞬,她站立不穩的扶著門框大口大口的吸氣。


    忽然,一陣聲音急切的腳步聲靠近,接著被人從身後抱住。


    “年年,是我。剛才想走出去接你,走岔了路,”濮陽緒的聲音貼在她耳邊上,仍舊有些喘息,摟住她說,“我沒事,任何事都沒有,不要自己嚇自己。”


    沈汀年慢慢地點頭,緊繃的心弦鬆開的一瞬,腿仍舊是軟的。


    他說話的時候,已經把她抱起來了,往迴走,兩人一起坐到了床上。


    沈汀年仍舊心有餘悸,顫著聲問他:“你真的沒事?”


    因為有過他突然暈倒的第一次,也是在雲蒙山,就在她眼皮底下,而第二次是在垂拱殿早朝上,她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清醒……沈汀年真的是怕了。


    尤其是剛才,沈汀年幾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越想越怕……


    “別怕,沒事的。”


    “緒哥哥,我要時時刻刻粘著你……不許厭煩我……”沈汀年不知道自己第幾次說這樣的話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抱緊他的腰,他今天在外頭呆了快一天時間。


    濮陽緒聽了笑出聲,迴抱著她身子,知道她是缺乏安全感,心裏有些內疚,聲音卻簡單地說:“好。”


    沈汀年抬頭,又甕聲甕氣的說:“要親……”說的自己都有些難為情,小望霓總喜歡這樣討要她的親親,濮陽緒微微垂眸,嘴角勾起,一雙眼溫情地凝視著她,任其所求,俯首交頸,唇齒纏棉。


    沒過多久,被安撫了一頓的沈汀年氣喘兮兮的推開他,忽然壓住被子邊沿:“要不你今晚去陪夏夏睡吧?你身體……不太適合和我睡一起……我知道你忍著也不好受……”


    她努力措辭嚴謹,最後反倒適得其反,濮陽緒捏了捏她的臉,真的被她倒打一耙的樣子可愛到了,他繼而低下頭笑的意味不明,“到底是誰忍著不好受?”


    小日子在身上的沈汀年確實非常的不好受,容易敏澸,容易鬧情緒,也容易胡思亂想。


    為了添補她那份缺失的安全感,後麵的日子,濮陽緒不再整日的外出,把對孩子們的教導場地挪到了山莊裏麵。


    沈汀年一麵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一麵又無法拒絕他的做法,閑來無事的時候最喜歡躺在他腿上,或看書,或午覺,她有時候沒有睡著,就是喜歡那種感覺,歲月安好,然後常常是有一隻手掠過她散開的長發,手指觸到她的臉,癢癢的,沈汀年就會睜開眼,每迴都是那麽恰好,濮陽緒就凝神看著她,沈汀年但笑不語,對視到有一方忍不住眨了眼睛,她就會再次閉上眼。


    沒過多久,她又感覺脖子有點涼,那擾人清靜的手指沿著她耳後光猾糅軟的肌膚,緩緩摩挲著,生來富貴的男人的指腹沒有一般男人的粗糙,很光猾,脖子也算沈汀年一大敏澸細膩的部位,這一動作整的她全身都有些發軟,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那舒服是細微的,卻又是撩人的。就好像泡在溫泉裏,那暖流熨帖著肌膚,漸漸滲入,連心都被軟化了。明明感官上很刺激,可又令沈汀年覺得很暖心。


    她沒吭聲,也沒動。濮陽緒這麽摸著,指間觸感細嫩糅軟,激的他心情也是微微一蕩。


    須臾,到底是沒忍住,沈汀年無聲的呲牙笑,然後一隻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整個身體上傾。抬頭,不用刻意找尋,就在他敏澸的喉結處印上一吻——他微微仰頭時,有種讓人抓心撓肺的性澸,他的皮膚上帶著獨有的溫熱氣息,沾染到她的唇舌間,沈汀年又忍不住,輕輕地咬了咬,獲得更多屬於他的味道。


    雖然是個淺嚐輒止的吻,卻是她喜歡的親熱纏柔,嗯,直到心滿意足,便移開唇,窩迴去。整個過程都是無聲的——濮陽緒習慣性地撫莫沈汀年的頸項,不動聲色,任她所為。


    就好像他的手,有時不怎麽規矩安分的滑入沈汀年衣服裏一樣,她也是任其上下糅捏,這樣簡單的彼此索求,已經成為一種默契,然後沈汀年繼續眯著眼睡,雖然沒有言語交流。可兩人心中,卻是同樣的激蕩而滿足。


    這樣的暖暖的安靜的午後,隨著日光的轉移,投射到沈汀年的睫毛,好似鍍了層閃爍的金,又如蝴蝶的羽翅,輕扇著,濮陽緒看著看著便忍不住垂頭去吻,溫溫熱熱的唿吸打在她眼皮上,片刻就如染上濕意,沾在他的唇邊。


    濮陽緒順著沈汀年的眼睛到鼻子,一路慢慢吻下來,最後覆上她的唇。


    沈汀年忍不住笑,其實在她纏著他的時候,他又何嚐不是非常的纏人。


    想想也是,飲飽思……一次又一次,沈汀年躺在他腿上,摟著他的腰,他們會長久的擁吻,時間在指縫間流淌,她常常會覺得時間過得太快……


    朝朝暮暮就這樣輪轉著,極致的辛苦不安與極致的幸福並行著。


    在離開雲蒙山前幾日,濮陽緒又一次發作了,是午飯後突然就驟然心痹,他沒防備的失手打翻了茶盞,而這一發作起來比任何一次都嚴重。


    虞司藥第一次給他用了特別研製的鎮痛方子,幾乎是一劑藥吃下去,冷汗淋漓的他很快就不那麽痛苦了。


    隻是這次之後,他清醒過來的樣子比發作時還要虛弱,沈汀年透過窗看見他的時候,雖然是笑,卻是淚濕盈睫。


    好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濮陽緒的精神好了許多,不過臉上還是那麽蒼白,線條輪廓完美卻好似隔著太遠的距離,頗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沈汀年其實知道他會疼痛,他什麽時候疼痛,雖然他痛起來的時候還是淡然的表情,旁人怎麽看也看不出來,可她知道……


    她還知道濮陽緒不喜歡出汗了,以前雖然也愛幹淨,但是男人總會有臭汗熏熏的時候,可現在他的身體會保持幹爽清冽。哪怕天氣再熱,他身上的衣衫也始終不會被汗濕,因為,他疼的時候汗都出在頭發裏,別人看不到。


    所以,也許始終帶著笑意同她下棋,也許依舊摸著她的頭發同她親吻,也許指著她處理不當的折子教她更好的辦法,但可能,那時候他就在疼,就很疼,但他什麽也不會說,什麽表情也不會有……沈汀年卻清清楚楚看見他頭發被泅濕,那是冷汗,疼出來的,她心疼的眼眶濕潤,可什麽也沒有說,也不會去說。


    怕徒然讓他更難受。


    也因為說了再多也是徒勞,因為她不能代替他去痛……


    這就是為什麽有人說,愛,是一場溫柔的浩劫。因為人世最大的苦楚,莫過於看著愛人疼痛,你卻永遠無法分擔,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猶記得小望霓出生的那日,濮陽緒沒有湊過去看孩子,而是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沈汀年看見他的淚,很猝不及防的滑落,他什麽話也沒有說。


    卻勝過千言萬語。


    “對不起……”沈汀年虛弱的看著他,為自己的任性,枉顧身體的做法道歉,“我隻是想世上多一個人愛你。”


    那樣他就會更加努力,更加堅定的留在世上。


    她就是這樣的自私,那個時候濮陽緒因為琮王的病逝打擊過重,一年裏病情十分反複,她找不到其他的辦法了,所以在他終於撐過來的第二年,沈汀年就懷了小望霓。


    “她那麽小,你總不會讓她沒機會喊爹爹……”


    濮陽緒聽著那邊傳來的哇哇的哭聲,點了點頭,他輕輕的擦幹沈汀年額上的汗,還有眼角的淚。


    “我不光要聽她喊爹爹,還要看著她出嫁呢。”


    沈汀年疲憊的舒了口氣,聞言而笑,“那可說好了……”他答應的事情都會辦到的,他不會食言的,帶這樣的踏實她才舍得放任自己安心睡著。


    小望霓是小福星淵源就是從她出生開始,她的到來,給燕熙堂注入了新的生機,也承載了好多期望。


    是故,若大旱之望雲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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