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沒亮,鄭月夕便和帝煥宸換了一身低調的打扮上了山,為了不引人注目,二人沒有騎馬,靠著輕功倒也爬的飛快。


    之所以這裏叫莊中村,是因為在這個村子中有三個村子,曾經這裏沒有主人的時候叫什麽他們也不清楚,隻知道按順序這裏是中間的村子,所以最後就改名莊中。


    這個村子不過百戶人口,李家和王家算是大戶,占莊中村人口數量三分之一,剩下的便是一些散戶,有的是曾從各地逃荒到這落腳的難民,也有成為莊子後被招攬來的佃戶,總之雜亂的很。


    整個山就像是一個大階梯,每一層都被分出了無數塊田地,山頂有一眼泉水,不大,所以為了灌溉的水足夠,現在已經有人按照排好的順序開始在水渠前忙活起來。


    遠遠看去這裏和別的村子沒什麽不同,都是人們在辛勤勞作的樣子,伴著初升的太陽,也算得上是一幅景致。


    可是當鄭月夕二人仔細去瞧就看出了不對,男人們都是典型的莊稼漢打扮,可那些女人卻衣衫單薄甚至稱得上是襤褸,有的還鼻青臉腫,也有人一邊提水一邊抹淚。


    “咱們去村子裏先轉一圈吧,粗略估算一下有多少人後,受害人數又是多少。”二人不再停留,繼續往更高的地方掠去。


    長條兒形的村子,中間一條寬敞的大道,兩邊是擠擠挨挨的院子,一排一排的坐落在那裏,從高處往下看像是一張大網。


    一般村裏的房子也不講究什麽牌匾,也是沒心思和沒那個閑錢,隻有王家和李家院子門外掛上了家和萬事興的字樣,算是這村子裏大戶的象征。


    二人首選李家,畢竟是藍兒苦難的最根本原因,這裏也算不上是府,隻能說是一個大院子,祖孫三代住在一起,擠擠挨挨也算熱鬧。


    妻妾更是住在一個小院,若是夫君有需要,就像皇上翻牌子一樣,那個妾室就要自己打扮好到夫君房間裏。


    “你有沒有發現,這裏幾乎沒有像祖母輩的婦人,甚至連女童都很少見?”鄭月夕坐在李家最高的一處房頂上看著帝煥宸。


    帝煥宸幹脆伴著朝陽將鄭月夕攬進懷裏,鄭月夕順勢枕上她的肩膀,兩人不像是在探查,倒像是在約會。


    “確實,我也發現了,但是也不難猜,在這裏女子就是生育工具,老了不能生了的,小的不能傳宗接代的,被賣掉都是好的,但估摸著應該都是被扔掉或者幹脆殺掉了。”


    “扔掉不也是個死,你就幹脆說都殺掉了不得了。”鄭月夕麵色沉重,剛想再說些什麽,就看有個小廝模樣的人拿了一大盆豬食走到豬圈。


    養的白白胖胖的豬看到他都哼哼著衝了過來,小廝左右張望了一下罵了一句,十分不耐的敲了敲盆子,豬圈便又傳來了鐵鏈子嘩啦嘩啦的聲音。


    鄭月夕唰的一下抬起頭,她突然想起藍兒說的被栓在豬圈的事,身體不禁打了個寒戰。


    “怎麽了?”帝煥宸也聽到了聲音,心裏正琢磨著那裏還拴著什麽東西,就感覺到了小丫頭身上傳來的絲絲寒意,自己也跟著緊張起來。


    鄭月夕站起身,拉著帝煥宸就往豬圈那邊跑,還不忘提著內力,雖然跑的很快卻沒有聲響。


    眨眼間兩人就到了跟前,隻見從棚子裏爬出來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也不知在這裏關了多久,臉上的泥濘都結了痂,他們站在有些距離的地方都能聞到很濃的臭味,想來那女子身上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喲,賤人還活著呢?”那小廝看見這個女人爬了出來,一邊給豬水槽倒水一邊嘲諷。


    “說實話,能讓我家少爺做到這種地步的,你還真是頭一份兒,不過聽說十來年前也有過一個,後來堅持不住咬了舌頭。”


    也不知他是感慨還是怎麽的,隻見他突然看向那個女子,好一會才嘖嘖兩聲,“我要是你啊,就也死了算了。”


    他一邊說一邊走,很快就沒了影子,鄭月夕二人眉頭緊緊地皺著眉頭,生生忍到那小廝拐了一道彎兒再看不見才現身。


    女子正用自己髒兮兮的手跟豬搶食,即使那些豬大嘴一邊吧唧一邊拱著她不讓她搶到,卻還是被她抓到了一把,坐在地上就往嘴裏送。


    兩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麵前她都沒有發現,直到吃完了手裏的食物準備去喝水時,才看到了一大一小兩雙幹淨的鞋麵。


    順著兩雙腳往上看,不難看出兩人穿的衣裳低調卻不失華貴,她想著自己曾也穿著這樣的衣裳,甚至連活著的豬都沒有見過,更別說是住在豬圈,眼圈兒就有些紅。


    “你能說話嗎?”鄭月夕問得小心翼翼,她往前走了兩步,很想將這個可憐的女子扶起來。


    可這女子卻猛地抬起頭,狠狠的擦了擦嘴後滿是恨意的眼睛掃視著他們,即使身處肮髒的環境,渾身狼狽不堪,卻還是帶著一絲不服輸的驕傲。


    看得出她在沒來到這裏時也是個有些家底的人家培養出來的,搞不好就是哪家的小姐,且骨子裏的傲氣仿若天生,絕不是一般的人家。


    鄭月夕此時也沒心思想這些,她看了帝煥宸一眼,帝煥宸會意,抽出佩劍唰唰兩聲,隻用劍氣就將這鏈條砍斷。


    女子看見陌生人突然拔刀,心中嘲諷自己終究還是要死了,可眼睛卻瞪得老大,怎麽都不願露出半分愜意,讓這群魔鬼看輕了去。


    “你不怕死嗎?”帝煥宸都沒忍住眉毛一挑問了這麽一句,之所以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來,是因為這個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仿佛能讓他們下意識忽略掉她弱者的身份。


    看見禁錮自己半月的鐵鏈被砍斷,女子愣了愣,這麽久以來築起的堅強堡壘差點就土崩瓦解,崩為一重重的委屈,解為一行行的淚。


    “怕。”她說話的聲音沙啞夾雜著顫抖,“我不想死,我想活。我能忍受在屈辱中謀生,卻不能忍受死後還要被人嘲笑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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