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山野之上雪蓮安靜的坐著,在她們前方十裏是秦林被吞噬的地方。之所以退出這點距離是避開巨獸的攻擊範圍,以免被再次攻擊。


    “這隻妖獸的特殊性你是知道的,為何對他能有這種希望?”妖苒依舊不死心,“我承認我有私心,我也相信他有他特殊的地方。”


    “可是連荒野巨獸都覺得頭疼的那隻妖獸,他真的能逃出生天?”


    “雪皇大人,我巔峰時期遇到他,都隻能退避三舍。”


    妖苒身為天門的守護者,曾經在多個場合聽到過關於這隻巨獸的情況,也曾經在一些特殊的場合遭遇過,雖然隻是匆匆一麵,但是彼此的實力界定早已經心中有數。


    一個大妖是根本不可能與這隻妖獸抗衡,它的實力至少也達到了妖聖級別,要不是它的神智有些不清楚,恐怕早已經名聲大噪。


    如今秦林落在他的手裏,還能有好?


    “巔峰?”雪蓮聞言輕笑,“你的巔峰,算巔峰嗎?”


    似乎察覺到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雪蓮話鋒一轉說起了另外的話題,“不是我不相信那隻妖獸的實力。”


    “在雪皇族的記憶傳承中它曾經出現過,先祖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但是我更加相信秦林的未來,他是不可能死在這裏的。”


    妖苒失望,想要再問問,可是雪蓮的臉色和語氣體現了她的不耐煩。這個時候要是在上去問,就多少有些不懂事了。


    不過她的失望的確沒持續多久,就被打破了。


    雪蓮的心裏未嚐沒有擔憂,把秦林綁架在她的歸途上,這是父親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作出的努力,她不知道秦林的背後都有誰,但是這些年傳出的消息很多,她出關後接觸了一些,聽到的大多是一些利好的消息。


    至少在她看來,隻要秦林穩紮穩打,秦家極有可能在他的帶領下重塑當年的輝煌。


    當年秦叔叔沒有走好的路,會在秦林的手裏得到延伸,神域將會在他的帶領下有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所以她相信,那些站再背後的人們會給予秦林足夠的保護,避免他中途夭折。


    這種相信是毫無道理可言的,說是感覺也好,說是信任也罷,總而言之,當秦林跳出地麵,一隻巨大的妖獸在天空中翻來覆去的時候,她喜笑顏開。


    “吼·····”巨大的妖獸從地底鑽出,它的身軀至少有萬米長,而且這還隻是露出地表的部分。


    粗糙的皮膚一層一層的蜷縮著,形成了一圈一圈的肉瘤一樣的東西,腹部是它的弱點,雪白雪白的,上麵有一個巨大的空洞。


    “快跑····”秦林絲毫不敢停留,“愣著幹什麽····等死嗎?”


    妖苒目呆口瞪的望著跑過來的人形生物,此刻的秦林也就隻能如此稱唿了,身上衣衫襤褸,頭上沒有了濃鬱的頭發,隻有一團漆黑的東西敷在上麵。皮膚呈現通紅的樣子,與空氣接觸之後開始發黑。


    他,就是一個從死人堆裏跳將出來的被剝了人皮的幹屍。


    雪蓮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你受苦了!”


    “別說這些,趕緊走!!”秦林沒有過多的停留在這個話題上,三兩句就翻篇,“它太強了,我不知道他會有什麽手段,咱們趕緊離開。”


    他伸出兩隻手,包了兩隻手帕,阻隔了與兩個女人的直接接觸,帶著他們消失在原地。


    巨大的妖獸痛苦的咆哮著,他的每一次翻滾地麵都震顫不已,山石滾動,大地龜裂,河流倒流。這一天,百足之蟲的領地發生了驚天的地勢變更,百足之蟲們蜷縮在深深的地底,被這痛苦的哀嚎折磨著。


    周邊的妖獸領地有不少人都升上高空,他們是來自各自族群的強者。


    “這廝又發生麽瘋?”有人不耐煩的發問。


    “不知道,別去管,容易惹禍!”其他人勸阻他要上前的念頭,“當年妖神陛下可是說了,這塊地,是他的。”


    “別人生活煩悶,在自己家地盤上打兩個滾,關你什麽事咯。”


    那人想了想也是,何必去惹這種貨呢?


    巨獸的翻騰足足持續了一整天,他腹部的空洞綿延了千米之巨,這個傷口中露出的粘稠物體滲入地下,不少藏身於地底的百足之蟲紛紛斃命。


    這種胃酸的威力堪比術法,更危險的是它屬於不可避免的傷害類型。隻要被接觸到,就不可避免的會造成傷害,如果不能及時處理,後續的傷害會逐漸加劇,直指死亡被完全分解。


    秦林的運氣相當不錯,有黑瞳助陣,虛妄與真實的交匯解決了那讓人頭疼的皮層。


    秦林的實力是相當底下的。即便如今他不到四十歲卻已經達到入聖境的修為,能與尊神境抗衡在他們的手底下逃得性命,就算是妖苒這樣的強者,被他纏上也很容易落下神壇。


    可是這樣的秦林,在真實與虛妄的交匯下顯得弱小至極。湮滅狀態一直在持續,若不是有著黑蓮助陣,恐怕早已經煙消雲散。


    此時三人已經脫離危險,早就從虛空狀態迴到真實世界。


    “離我遠點!!!”秦林嗬斥雪蓮,“輕易靠近這個狀態的我,會死的!!!”


    “這是怎麽了!!”雪蓮有些手足無措,“到底怎麽了!!!”


    她對秦林有感應,所以能明白此時的秦林狀態十分危險。如果不能及時處理這種問題,會很麻煩。


    “這是······”妖苒有些呆滯,“雪皇大人,快離遠一點····”


    她拉著不明所以的雪蓮走出很遠之後才停下來,眼神有些驚懼,心口不斷起伏。


    “那是什麽···”雪蓮問道,“你應該知道一些東西,是不是?”


    “雪皇大人,在九域世界,一直有這樣一個傳說。”妖苒明白不說清楚恐怕難逃一死,雪蓮的眼神很嚇人。


    兩人的交流沒有瞞著秦林,事實上對於這些信息秦林早就知道。包括為什麽他是“那種人”。很多人都對他抱著一種恐懼的心裏。


    是未知的恐懼,是不熟悉的不信任。


    所以他意誌避免讓自己的這種力量被人知道。從這一點來說,也許秦林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人’,同樣害怕被孤立,害怕遠離群體。


    這樣的他,算不得一個強者。


    真正的強者,應該是孤獨的,應該是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那種高手,體驗的早已經不是武學,而是心境。


    雪蓮聞言立身不住後退幾步,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有這種事???


    她心裏的想法隻有他自己知道,也隻能有她自己知道。這件事必須瞞著所有人,不然的話······


    “妖苒,你退出去····”雪蓮在一瞬間的時間裏做出了決定。


    上一次秦林瀕死之際,她曾經付出過,那時候她自信滿滿。這一次秦林的死亡因素很麻煩,很嚇人,她不知道還有沒有用。


    但他必須嚐試。


    因為她從妖苒的敘述中明白了以往很多不清楚的事情,現在就是做出抉擇的時候。


    “雪皇大人····”妖苒作為大妖,對妖神雪皇族的一些秘密有接觸,此刻她驚悚的望著雪蓮。已經到了那個時候了嗎?


    她不知道的時候,那個時候在上一次的地底空間內早就試過了。


    那個時候的雪蓮,沒有半點後悔。這個時候的雪蓮,不曾有半點後悔,她隻是害怕沒有用。


    “出去!!!”雪蓮的情緒逐漸冰冷,有些屬於雪皇族的特質開始在她的身上展現。她的頭發逐漸雪白,身材變得高挑許多,身後有晶瑩的白光露出,九條雪白的尾巴露出了她原本的樣子,恰巧此時妖苒退出狹小的山洞,她的眼神裏充滿了疑惑,也充滿了驚恐:“原來,她真的可以。”


    真與假,都不是她該去思考的問題。不論雪蓮是否能隨時召喚這種力量,與她都沒有什麽關係。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始終來說,雪蓮掌控了她的生死,這與雪皇無關,隻關雪蓮。


    退出山洞外的妖苒看著星空,今夜月明星稀。


    沒有雲層的遮蔽,月色潔白清冷,她感受到了一絲寒意,同時也明悟了一些道理。


    “霸聖真實一個老謀深算的人····”她的心中飛過很多思緒,把所有的事情連成了片,“他竟然已經開始考慮撤退的事情。”


    “他就那麽有把握嗎?”


    “可惜了,如今秦林遭遇那隻妖獸,吧自己搞到瀕死的邊緣,這或許是命中注定吧。”


    “人算不如天算。”


    若是傲山竹在這裏,一定會哈哈哈大笑三聲。少年人腦子不錯,能想到這個地步實屬不易,可惜還是有所欠缺。


    如果霸聖的謀劃是隨便一個神聖領域強者就能猜透的,那他憑什麽被稱為霸聖?


    就如秦林一直以來的感覺一樣,老一輩的強者們的可怕之處在於,很多事情他們早就設定了伏筆,讓你跟著他們的思路去走,而你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一直以為是按照自己的意誌行動。


    隻有到他們認為你有必要知道一些東西的時候,才會透露一點東西給你。


    知道這種情況的你,必然悵然若失,也會形神崩潰。


    雪蓮一步一步的走近秦林,此時秦林已然昏厥,他的意識已經被湮滅的力量觸及,形勢比上一次更加惡劣。


    至少那時的秦林,意識不會進一步惡化。


    “你知道嗎···”她來到秦林身邊伸出一隻手落在他的身上,“其實,早就喜歡你了···”


    “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也不明白你的心思。”


    隨著她的話語脫口而出,秦林的身體被冰封,這種溫度達到了絕對零度,周圍的一切包括這山洞內的一切,都瞬間被冰封。


    洞外的妖苒感受到這種意誌,神色更加落寞。


    山洞內的一切此時此刻完全處於靜止狀態。


    她的手裏有光,眼中有淚。


    光是時間的載體,淚是冰封的記憶。


    這····便是雪皇族立身根本。


    在這一刻的秦林,他的時間線被雪蓮掌控在手裏,變成了可以隨意撥弄的琴弦。


    “竟然····脫離了時間的掌控嗎?”雪蓮驚詫的發現,他無法改變秦林的時間線。


    原本以她的手段,可以將秦林徹底的冰封,然後利用時間的優勢,讓他迴到受傷之前的時間點,再把他從那個時間點拉迴來,就可以做毫發無損。


    這種手段近乎神話,沒有任何人知道雪皇族擁有這樣的手段。當年妖域大戰,三大妖神族與雪皇一人周旋,最終實在是拿她沒辦法,才會最終妥協。


    隻是這種手段是有弊端的,不可能存在無敵的道法。


    雪蓮受傷的光芒更甚,機會將秦林整個人籠罩,而她頭上的白發也越來越多,尾巴的光芒逐漸消散,但她不在乎,她隻想救迴秦林如此而已。


    月落日升,妖苒的心情經曆一夜的蛻變,早已經不似昨天。身後有聲音傳來,雪蓮走出了暫時藏身的山洞。


    “您沒事吧····”她問道,“我很擔憂您的身體。”


    “這件事,不許提!”雪蓮隻說了一句,便沉沉的在她身旁睡去。


    這是虛脫,是心力憔悴。這個時候,若是妖苒有半點心思,她可以做一些事情,比如拿迴她失去的東西。


    她是大妖,有自己獨特的手段。若是沒有昨夜的心境蛻變,恐怕她真的會這麽做,畢竟再來幾個輪迴,她就能成為一名妖聖,這對她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可是現在的她已然不這麽想。


    妖聖算什麽?要是可能的話··········


    “妖帝也未必不可能·····”


    而她與雪蓮短短的一句交談也很有意思。她用的是敬稱,這在以前不可能。雪蓮說不許提,雖然沒有明說,但她懂。


    “不提就不提吧····”她伸手將她放在一個相對舒適的位置躺好,“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傻小子,竟然有這種福氣。”


    “也不對,他也不簡單。”


    想起那個傳說,在加上妖域的傳說,兩個傳說加在一起會綻放出怎樣的火花?她忽然有些期待,也很想去看看那樣的場麵。


    想必,很美好吧!!!


    她的想法很簡單,隻是不明白人心。人心隔肚皮,身為大妖也看不透,倘若她知道雪蓮和秦林的關係發展以及兩人的心態變化,隻怕會驚唿三聲巧合與無奈。


    世間之事竟有如此多的巧合!


    世間之事也有如此多的無奈!


    秦林這一覺睡的很舒服,他醒來的時候渾身有些酸痛。


    “哈哈哈,睡成了豬呢···”妖苒一點大妖的樣子都沒有,就隨意的坐在秦林的身前,“偷偷的告訴你,你昨天做了春夢了。”


    “你的本體是狗嗎?”秦林麵色一黯,“我做不做春夢····你都知道?”


    “切,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妖苒興致全無,“唉,可憐人家昨夜還為你損了千年的修為····”


    “嘖嘖嘖,男人啊····果然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我可警告你,說話要負責任!”秦林始終是未經人事的‘大小夥子’,說起來也悲哀,三十九了,還沒有經曆過人世間最美好的事情。


    “喲喲喲,還生氣了···”妖苒可不怕秦林的警告,“咋地,你要對我負責嗎?”


    “懶得跟你說!”秦林翻過身,根本不去管妖苒的話。


    妖苒眼中露出精芒,耶····成功。


    關於要怎麽解釋秦林的傷勢複原這一點,她和雪蓮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商量的。畢竟要圓謊,又不能暴露一些東西,這的確有難度。


    某些東西根本解釋不圓。


    於是乎她提出了擾亂視線的法子,既然秦林是一個對感情看得很重的人,那好啊····就來擾亂你的視線嘛····


    法子不錯,隻可惜不是她意想之中的那樣。


    秦林之所以不問,是因為他覺得傷勢的修複是黑蓮的效果,在他的印象中,黑蓮很少有失效的時候。


    如果連黑蓮都失效,那麽眼前的兩人也必定沒有辦法拯救自己於湮滅之下。


    這是一場美妙的誤會,三個人都沉浸在誤會之中。


    經過一些天的修整,幾個人又一次踏上了旅途,這一場小插曲似乎沒有在幾個人的組合中產生任何影響,但又好像無處不在。


    至少來說,妖苒不在像以前一樣心中有怨,起碼來說她現在覺得一切都值得。而雪蓮也開心的像一個孩子,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不該後悔。結果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要開心。


    而秦林也很開心,因為他發覺了一些神奇的東西在身體中發生改變,一邊趕路一邊研究,忙得不亦樂乎。


    而在百足之蟲的棲居地,那巨大的巨獸經過幾天的掙紮,終於是從垂死的邊緣緩了過來。主要還是他的手段了得,雖然沒有清醒的意識,但是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做出了選擇,他選擇棄車保帥。


    把身體裏那些多餘的沾染了湮滅氣息的東西全都舍棄,這對他來說是巨大的損失,但與性命相比,孰輕孰重本能會做出選擇。


    而經過這件事之後,這片地域也發生了一些有趣的改變,隻是秦林早已經離開此地,他在這裏做出的事情引發的改變,注定他不可能在迴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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