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渭城條件最好的營房內,那位穿著破袍子的老人正在閉目養神,邊將馬士襄則是半躬著身子和帳內的貴人對話,謙卑的態度裏,有著隱藏不住的驚訝神情。


    “你對那名向導不滿意?”他疑惑問道:“為什麽?”


    帳內貴人的聲音極其不滿,訓斥道:“我要的是精明能幹的向導,而不是一個滿腦子全是修行美夢,手無半點縛雞之力的兵痞少年。”


    馬士襄輕輕咳了兩聲,低聲解釋道::“以末將所知,落凡雖然年歲尚淺,但這半年來在草原上也斬過好些蠻人頭領,匪首更是不計其數,若…………隻是綁幾隻雞,我想問題應該不大。”


    大秦以武立國,首重軍功,帳後那人雖然身份尊貴到了極點,但既然觸及軍隊最看重的榮耀,馬士襄毫不猶豫選擇了反擊,似是解釋其實卻有些嘲諷反駁的意味。


    帳後那道冷冽的聲音稍一停滯,不悅道:“能殺人便能做一個好向導?”


    馬士襄迴答得愈發謙卑:“渭城三百部屬,落凡肯定不是其中殺敵最多之人,但末將敢以人頭作保,無論是何等慘烈的戰場,最後活下來的人……肯定有這少年。”


    然後他抬起頭來,微笑說道:“因為他殺敵的勇猛,清掃匪患的名聲,雖在中原沒有什麽,但在草原,卻是人人都知,匪首最害怕出現之人。因這些名聲,他獲得了天山書院的推薦信,這小子也很爭氣,一個月前便通過了初核,此次正好與您一路,你求學,他也去書院報道,必竟是要跨越疆域的路程,路上憑他的名聲也能少些禍端。”


    聽到天山書院四字,帳後忽然沉默下來,那位貴人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馬士襄離開且,那位穿著舊袍的老人緩緩睜開雙眼,蒼老而平靜的眼眸間難得流露出一絲興趣,他望著帷帳溫和笑著說道:“在這邊陲小城裏,居然有士卒能考進天山書院,實在令人意外,既然如此,那少年想必無論品行還是能力都是上上之選,讓他做向導倒也不差。”


    “父皇讓我去天山書院求學,雖跨越疆域,但天山書院的名聲卻道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隻是沒想到書院這等神聖之地居然也開始招收這等兵痞子了。”


    語調依然清冷不屑,但實際態度卻己經有了變化,那位貴人至少不再反對落凡做為自己隊伍裏的向導——隻需要一個名字便能夠讓大人物改變主意,那個簡單叫做天山書院的地方,本來就極不簡單。


    老人說起另外一件事情,神情顯得有些疑惑:“先前我去看過他寫在泥地上的那些字,抄的是太上感應篇第三節,字體張條簡練,卻又極為生動,明明隻是用了一根樹枝,落於濕地之上卻有劍鋒加諸泥範之感,這名叫落凡的軍卒書法己獎入了正途……真不知他是怎樣練出來的,師承又是何方。”


    “那軍卒也隻不過空有筆觸罷了,先前偶一觀之,新鮮之餘難免震撼,此時細細想來,也不過是些奇技陡筆的路數,談何正途,日後約摸也就是香坊外一個賣字先生。”


    貴人冷談答道。


    老人搖了搖頭,說道:“您所說新鮮二字便是關鍵。我不懂書法,但看那軍卒枝梢落處,竟真的隱隱能見到金石之意,這等字中風骨極少見,真有些像道壇裏那些符道大家的手段。”“您是說神符?”


    帳後貴人一怔,旋即嘲諷道:“世上億萬人眾,符道大家卻不過數十人而己。那些高人或隱於宮中,或靜坐於觀內,一生冥想苦修方能凝天地氣息於金鉤銀劃之間。那少年身上全無氣息波動,就是一普通凡人,就算再看五十年太上感應篇隻怕連初境都無法踏入,哪裏敢和那些大家並列討論?”


    老人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雖說他是修行中人,一路上極得對方尊敬,但雙方身份地位相差太大,所謂尊敬實際上不過是憐老惜才,既然如此,有些該說的話還是不要說的好。


    當然他並不讚同帳後那位貴人的話,關於那名叫落凡的軍卒少年,老人有自己的判斷:俗世之中皆凡人,能夠體悟到天地氣息從而踏入初始之境的人真可以說萬中無一,起始感應一關最是艱難,絕非易事,然而那落凡若真能入書院學習,萬一哪日因緣際會走上了修行之道,那手堅異而極富力道的書法,定會對他大有助益。


    就算那少年始終無法開竅,單憑那手字就能讓書院得道壇裏的高人們另眼相看,至不濟也能震一震那些文士書家。


    ……


    ……


    落凡放下手中的書籍,搖了搖頭向門外走去,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失落與不甘。


    這本道觀裏傳下來的太上感應篇,正如貴人婢女所說,是隨處可見的大陸貨色。他很清楚這一點,卻依然時刻不忘誦讀學習,仿佛這本書就是傳說中供奉在天道不可知之地的天書七卷。而這一切的原因,白雲觀早有記載,這世間本無仙,但白雲觀的祖師就是靠這本隨處可見的大路貨,修行成功,並一舉成仙,破開世界壁壘飛升而去。


    書籍早己翻的頁角發卷,顯得破舊不堪,若不是用棉線密密縫住書脊,隻怕偶一翻動就會化作幾蓬紙錢迎風而去祭飛升的祖師。隻可惜這麽多年過去,書頁早己翻爛,上麵的字句深刻於腦中早己熟爛,他卻依然不得其門而入,不要說什麽修行之初境,就連書所言最簡單的感應都無法做到。


    曾經失望甚至絕望過,後來知曉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正常人都無法體悟以天地之氣,他的心情才變得平靜了很多——是的,那些傳說中的世外高人都不是正常人,都是變態人士,因為隻有極罕見的變態者方能感悟天地之息,不然那麽多本太上感應篇在世上流傳,怎麽沒聽說過修行者的飛劍閃來閃去,高人飄來飄去?


    而落凡很正常,或者說很普通。隻是,睡在冰床上的李憶雪還等著他去喚醒,不然就算找到千葉冰蓮與三生花,沒有修行者的手段,又如何喚醒。每次看著這本隨處可見的太上感應篇,當然他這本不算,這本己有數百年的曆史,曾經有人用這本飛升而去。


    每次看著這本書,卻隻能空手而迴,忽然發現天地間充斥著那種叫做元氣的像看不見的白雲一般奇妙的東西,你卻抓不到一片雲彩,終究還是很不甘心。


    “渭城這麽窮,草原上的蠻人早就讓皇帝陛下打怕了,好些年都不敢過來,所以我應該離開去天山書院求學了。”


    燈光昏暗的軍營裏,落凡向身前的將軍恭敬行禮,言辭懇切解釋道:“這個向導的工作留給我,還望將宮與那位貴人多多說說好話。”


    馬士襄看著麵前的少年,下頜的胡須微微拂動,不知是被夜風吹拂還是生氣的結果,沒好氣的說道:“落凡啊,落凡,曾幾何時你也變成這麽不要臉的家夥了?”


    落凡認真迴答道:“隻要將軍您需要,我隨時可以不要這張臉。”


    “說真話吧。”馬士襄的神情冷淡下來,表情嚴肅問道:“為什麽你要做這個向導,雖然你也要去書院。”難道他是一個趨言攀勢之人的小人。


    落凡沉默了很長時間,臉上的表情慢由之前的散慢變得凝重卻又極富表情,這個情況馬士襄隻有在棋逢對手的匪首交手看到過落凡的這種表情。


    “將軍,我有不得不去書院的理由,借貴人之道一起,方便我很多行動,但決不會危害朝廷,請您放心。”


    “但似乎貴人有些不喜歡你。”馬士襄厲聲訓斥道:“你好像忘記了你的身份,要知道你現在是一名軍人,身為帝國軍人必須服從上級軍令,服從老子的命令!你看看這半年來,你把軍營禍害成什麽樣子?這些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落凡沒有迴答,低頭看著軍靴中間那塊泥巴裏長出的一根倔強的青草,沉默表示反對。


    馬士襄拿這個少年無可奈何,歎息說道:“你到底是要鬧哪樣?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就要這麽玩世不恭,人還是要有些敬畏的。雖然這半年你為老子解決了很多匪患,但老子憑什麽要幫你。”


    落凡抬起頭來,神情極為認真的說道:“在外麵我看過他們的車隊,他們遇到過襲擊,最近草原那邊正在春旱,蠻禍與匪患會更加嚴重。而那位貴人的婢女滿身貴氣,所以……我擔心將軍。”


    車隊遇襲,草原春旱,婢女貴氣,擔心將軍,這些看似沒有關聯的詞語,被他瑣碎的組合在一起,便成為了他沉默倔強要做向導的理由。


    馬士襄看著他,歎息問道:“你早就猜到了?”


    “全渭城現在還有誰沒猜到他們是誰?”


    落凡無奈地攤開雙手,望向夜色下軍營的那一邊,說道:“也隻有那位一在皇宮裏長大的公主,以為可以瞞天過海,茫茫求學路是那麽容易到達的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塵埃有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塵埃無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塵埃無夢並收藏塵埃有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