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昭儀娘娘,妾身給她做了十來年衣裳,娘娘的喜好妾身多少知道些,平日裏都是做好成衣再送去昭雲閣。至於這一季的衣裳,想來明日便能完工了。」


    大昭儀笑著接過話:「不必著急,上次新做的還沒穿完一遍。」


    彼此一笑,方才的尷尬悉數消散了。


    大家都知道,秦盈盈是在有意解圍,不僅解了蕭尚宮的尷尬,還免了大昭儀被人笑話。


    蕭尚宮在心裏默默地說了句抱歉,想著一定把衣裳做得用心再用心,官家說得沒錯,隻有最珍貴的華服才配得上這麽好的小娘子。


    大昭儀心裏也暗自感慨。


    她並不覺得秦盈盈此番作為是抖機靈、裝好人,因為她本來沒必要這樣做。


    她大可以像鄭秀兒那樣嘲諷她,或者像父王曾經的妃子那樣相互攀比、顯擺。


    然而,她不僅沒有,還解了她的困局。


    大昭儀心內五味雜陳。


    她寧可秦盈盈是個壞人,這樣她的愧疚反倒會少一些。


    第二天,蕭尚宮果然給大昭儀送去幾套新衣。


    她是個厚道人,從來不搞那些捧高踩低的把戲,不然也不會在這個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年。


    她給大昭儀送的那幾件衣裳,料子雖然比不上貢品好,繡工、樣式卻花了十分心思。


    大昭儀一件件看過去,心內十分熨帖。


    她不想離開大昭,原因之一就是在這裏生活很舒心,很踏實。


    先帝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把她這個外族人當親生的公主一樣嬌養。趙軒雖然性子冷淡,卻也沒有怠慢過她。


    原以為這樣平靜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沒想到……哎!


    似乎,她天生就沒有好運氣。


    容姑見她歎氣,以為她還在惦記昨天的事,不由勸道:「娘娘,奴婢多一句嘴,如今六宮空虛,您是官家唯一的妃子,若能得到聖寵,想來比依附太皇太後穩妥得多……」


    大昭儀麵色一變,立即製止了她,「快把這個心思收起來,我決不會走上爭寵這條路。當年你隨我同在大元後宮,見到的陰暗血腥還少嗎?若不是後院起火,大元怎會亡國?」


    容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大昭儀看出她的猶疑,果斷地掐滅她心頭的小火苗,「人的胃口是會撐大的,倘若今日我要的是片刻溫存,明日就會惦記一兒半女,後日是不是就想去爭皇位?容姑,你該知道,這條路沒有盡頭。所以,一開始就不要肖想。」


    容姑被她說服了,難免喪氣,「太皇太後那裏也不見得靠譜啊!」


    大昭儀眼底一暗,「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很聰明,本不該受太皇太後鉗製。


    然而,就在前兩天,她剛想擺脫的時候,太皇太後突然叫人送來一箱書信。


    四尺見方的小木箱,整整一箱,都是那個人寫的,就算一個月寫一封,足足寫上十年,也不見得能有這麽多。


    她拆開最新的一封,龍飛鳳舞的筆跡刺入眼簾。他說,要接她迴遼陽,很快就能做到了。


    大昭儀幾乎是渾身顫抖著把那封信扔到香爐裏,親眼盯著,直到燒成了飛灰才稍稍安心。


    她不能迴遼陽,絕對不能。


    後苑的菊花開了,太皇太後安排了一場賞菊宴。


    名義上是賞菊,其實是給趙軒和貴女們安排的「相親大會」。


    秦盈盈原本想裝肚子疼不去,卻被趙軒威脅,「你若忍心讓我獨自麵對……哼!」


    小小一個「哼」字,代表了無窮的含義,秦盈盈到底不敢冒險,慫慫地去了。


    她到的時候,貴女們已經到齊了。


    鄭秀兒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把她上上下下掃了兩圈,想要找出一些難看的地方。


    然而沒有,哪怕一處都沒有。


    秦盈盈今日穿的是趙軒送的新衣裳,沒有上妝,隻薄薄塗了一層保濕的麵脂,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小娘子來說,反而比塗脂抹粉更顯嬌嫩可愛。


    她出現的那一刻,在場的貴女們心裏同時響起一個聲音——輸了。


    別的小娘子矜持含蓄,不管羨慕還是嫉妒隻暗暗壓在心底,鄭秀兒偏不。


    她出身江南旺族,兩年前隨父兄到了汴京,因為長得好,又得父兄疼寵,在江南時便是貴女中的第一人,到了汴京依舊力爭豔壓群芳。


    單就家世相貌,她確實有這個資本,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今日是太皇太後張羅的賞花宴,大佬們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甚至這一刻興許就在暗中觀察她們。別的小娘子個個小心謹慎,唯獨她趾高氣揚。


    鄭秀兒心裏憋了一口氣,非要讓秦盈盈丟了大臉不可。她趁著宮女倒茶,暗中推了一把。


    宮女一聲驚唿,滾燙的茶水眼瞅著就要潑到秦盈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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