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還有秦太妃。太皇太後似乎覺察到其中的蹊蹺,幾次派人明裏暗裏地打探。


    趙軒心裏明白,太皇太後這是在敲打他。倘若他執意追查縱火案,太皇太後不會讓秦太妃安然下葬。


    兩相權衡,隻能各退一步。


    秦太妃以太後之禮安葬,諡號「德仁」。


    趙軒為母守孝,按理應該守滿三年,不過大昭向來有「以天代月」的傳統,一天抵一個月,三十多天之後就算孝期滿了。


    這段時日,趙軒天天守在靈前,無暇顧及其他。太皇太後得以重迴朝堂,主持大局。


    趙端私自囤兵,一口咬定隻是自己所為,與駙馬無關。大理寺查到的證據也表明駙馬一家確實並不知情。


    許是對趙端有愧,太皇太後保下了駙馬,隻是降了爵位,卸去兵權,遣迴原籍。


    這天天氣陰沉,下著涼涼的秋雨。


    百姓們聚在道路兩旁,看熱鬧似的瞧著王家的車馬駛出城門。


    秦盈盈在十裏堡憋了許多天,耐不住寂寞,也跑了過來。


    她已經許多天不吃易容藥了,恢複了自己真實的麵容。隻是還是擔心會被認出來,於是特意喬妝一番,打扮得極不起眼。


    車隊經過的時候,她踮著腳去看,一眼便瞧見了棺槨旁的駙馬,王驛。


    王驛騎著馬,低著頭,似是覺察到秦盈盈的目光,突然看了過來。


    那雙眼睛黑沉如墨,泛著冷冷的殺意,秦盈盈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兩步,不期然撞上一堵人牆。


    硬實的胸膛,溫熱的懷抱,有些熟悉。


    秦盈盈心頭一顫,驚喜地扭過頭,對上一張陌生的臉。


    對方笑了笑,在她耳邊說:「不怕,我在。」


    秦盈盈瞬間認出了他的聲音,是趙軒。


    她有些驚訝,更多的是驚喜,「你怎麽……」


    趙軒捏了捏她的手,「先離開這裏。」


    秦盈盈忙不迭點點頭,順從地跟著他退出人群,忘了收迴被他牽著的那隻手。


    趙軒騎著馬,把秦盈盈帶迴了十裏堡。


    一路上,秦盈盈都在好奇地看著他的臉。


    仔細一看,五官和他原本的樣子有四五分相似,隻是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幾歲。


    雖然老,還是美的。


    乍一進入青磚小院,趙軒腳下一頓,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


    這方院落和他記憶中的樣子大不相同。


    村口的這個青磚房是專門為他準備的,每次過來之前村民們都會特意打掃一番。


    他記憶中的院子方方正正,屋內幹淨整潔,一切都規規矩矩,隻是少了些人情味兒。


    秦盈盈居住的這些天,從山上挖來兩棵山楂樹,一左一右種在門邊。又在窗下辟出一方小花壇,種上一叢綠油油的芭蕉,和聖端宮一般無二。


    她又學著別人家的樣子,在院裏種了一畦韭菜,一架豆角,南牆底下堆著兩捆柴禾,東牆邊上養了一窩兔子。


    牆頭也沒空著,不知她從哪裏找來幾叢長著紅色小果子的藤蔓植物,在牆頭鋪上一層土,淺淺地栽了一片。


    風一吹,嫩綠的枝條搖搖晃晃,隱隱露出葉片底下紅彤彤的果實,喜人得很。


    門邊還掛了一個古樸的木牌,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著「青磚小院」。


    秦盈盈笑眯眯地向趙軒顯擺,「我原本想叫‘十裏居’來著,後來一想,既然這個村子叫十裏堡,那每一家都可以叫十裏居,所以幹脆起了現在這個名字。整個村子就這麽一個青磚院落,沒人跟我搶。」


    趙軒看著她,冷硬了許多天的心一寸寸變軟。


    溫柔鄉,英雄塚。


    今時今日,他才終於明白,古往今來為什麽那麽多英雄都過不了美人一關。


    唇槍舌劍的朝堂,刀光劍影的江湖,無形中的生死較量,無論成敗都會讓人滿心疲憊,傷痕累累。


    誰不想有這樣一方溫暖的院落,拋卻凡俗,安然棲息?


    美人巧笑倩兮,足以留下英雄腳步。


    舍不得啊,終歸是舍不得。


    趙軒牽著秦盈盈的手,走入屋內。


    屋內同樣精心布置過,處處都透著生活氣息。


    「看來,離了皇宮你過得也不錯。」趙軒語氣有點酸。


    秦盈盈道:「應該說非常不錯,比在宮裏時還好。以後我就在十裏堡安家了,喂馬劈柴,養花種菜,隨時歡迎你來做客。」


    趙軒笑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秦盈盈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故意拿話擠兌他:「難得你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過來,今日我親自下廚,給你做頓好吃的。」


    「好。」趙軒聲音微啞。


    秦盈盈忙給他倒了盞茶。


    還不到吃飯時間,她並不急著準備,而是問起了宮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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