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幹燥,趙軒特意命人備上清熱的菊花茶,無論幾時醒來,茶水都是溫熱的。


    這次,秦盈盈又醒了,眼睛還沒睜開就下意識地叫:「小軒子,上茶。」


    叫了兩聲都沒人答應,秦盈盈伸著脖子看向外間,榻上空蕩蕩的,這才反應過來,趙軒已經搬迴福寧宮了。


    崔嬤嬤端著茶水進來,恭敬道:「老奴伺候娘娘用茶。」


    秦盈盈微笑謝過,「勞煩嬤嬤,這種事叫寶兒來做便好。」


    崔嬤嬤笑笑,說:「寶兒睡得沉,官家不放心,叫老奴親自盯著。」


    秦盈盈心內微愣,麵上卻是撇了撇嘴,「他還說什麽了?」


    崔嬤嬤道:「官家還說,娘娘晚上愛踢被子,叫老奴多瞧著,省得娘娘著了涼。還有,娘娘的月事快到了,官家下令不許娘娘喝涼茶。」


    秦盈盈麵上一紅,羞惱道:「他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崔嬤嬤笑道:「官家也就對娘娘上心,旁人沒這個福分。」


    秦盈盈放下茶盞,輕聲問:「嬤嬤都知道吧?」


    她指的是趙軒的心思。


    崔嬤嬤點點頭,自然而然地說:「老奴一早就看出來了,興許比官家自己知道得都早。老奴是看著官家長大的,可沒見他對第二個人這般好過,就連從前的秦太妃都沒有。」


    秦盈盈咬了咬唇,輕歎一聲:「總歸是不對的。」


    崔嬤嬤笑笑,沒再多說,隻輕手輕腳收了茶盞,又依著趙軒的囑咐給她蓋好被子。


    她看得清楚,秦盈盈並非無動於衷,隻是自己還沒發現。


    後半夜,秦盈盈一直沒睡好,想到趙端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介意的。


    後來駙馬進宮接趙端,出宮前來向她賠禮道歉,無論嘴上說得多誠懇,眼中的輕蔑卻是藏不住。


    與其說難過,不如說自責,終歸是自己落人口實。


    第二天早朝,趙軒和大臣們專注地談論政事,向太後和秦盈盈雙雙在走神兒。


    向太後聽說秦盈盈在宮門口犯了心疾,眼中的同情更甚從前,一心琢磨著如何讓她開開心心地過完為數不多的日子。


    秦盈盈則是在考慮怎麽和趙軒保持距離。


    她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搬到西山寺,理由也是現成的——如今幼兒園裏孩子越來越多,單靠溫王妃和趙敏兩個人忙不過來。


    正想著,便聽趙軒說道:「還有一事,想同諸位愛卿商議。」


    大臣們不約而同彎下腰,洗耳恭聽。


    趙軒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扭頭看向簾後的秦盈盈。


    秦盈盈正在打哈欠,冷不丁對上他的視線,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略尷尬。


    趙軒勾起一絲笑,往旁邊挪了挪,擋住眾臣的視線。


    秦盈盈別開臉,表明了不會感激他。


    趙軒笑意加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起來。


    他要說的就是西山幼兒園的事。


    除了流民中的孩童,汴京城中還有許多無人撫養的孤兒,用秦盈盈的話說,他們才是大昭的未來,趙軒把這句話套用在這裏,用來勸說百官。


    「京中寺院、官衙、民舍,凡是有久置不用的屋子,皆可改作教室。至於教導之人,可以是落第的舉子,亦可是趕考的書生,不論身份皆可應召,俸銀按九品吏發放……」


    聽著趙軒侃侃而談,秦盈盈愣住了。


    西山幼兒園麵臨的困境,她從來沒對趙軒說過,沒想到他早就放在了心上,還擬定出這樣一份詳實的計劃。


    她又沒管住自己的心,感動得一塌糊塗。


    官員們卻不買賬,一介婦人小打小鬧博個名聲也就算了,官家跟著摻和什麽?


    還有,區區幾個善堂管事,憑什麽能領朝廷俸祿?


    尤其是戶部的人,上次被秦盈盈收拾了一頓,丟了個大臉,這時候反對得最厲害。


    想從他們兜裏掏錢,沒門兒!


    這些情況趙軒早就料到了。


    他沒強硬地做出決斷,而是用商量的語氣說:「西山寺幼兒園並非尋常善堂可比,母後提供給那些孩童的不止是一口飯,還有學問。倘若教導得當,十年之後我大昭太學名額可多一倍不止。諸位愛卿不妨到西山寺看看,再做決斷不遲。」


    眾官員紛紛搖頭,皆是不信。


    這時候,章太傅突然站了出來,說:「早就聽聞西山寺幼兒園有特別之處,臣倒是想去看看。」


    有他帶頭,趙軒這邊的官員跟著表態。


    趙軒當即拍板,「那就定在後日,屆時朕會親自帶六部官員前去。」


    一錘定音,即使再有人反對也沒用了。


    往常時候,秦盈盈為了躲避趙軒,下了早朝就會迫不及待地跑走。


    這次她沒急著走,而是特意等了趙軒片刻,別別扭扭地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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