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陰剛要坐下吃飯,可是,當服務員帶來一個人的時候,他就停止了進食,把剛剛拿起來的筷子放了下來。端起手邊的紅酒杯子,喝了一口酒。


    “卓律師,一起吃個飯吧?有牛肉、白菜、水煮魚片,自製的沙茶醬。這次還好,並不是很鹹。”


    “不了,客氣了。我呆不住。我來這裏隻是想告訴你......”卓律師把手裏的手提箱放在身邊的凳子上,打開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馬國陰,“呂老太已經正式簽字確認了,你就是她死後的唯一財產繼承人。。”


    “啊~”馬國陰一下激動得說不出話,“我,怎麽,她還好嗎?”


    “挺好的,現在氣色好多了。”


    “我...雖然很高興有這麽多錢。”馬國陰平複了情緒,接著說,“可這個節骨眼,我沒有拒絕權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遺產歸了你,你可以任意處理,捐贈,或者買東西,投資,你愛幹嘛幹嘛。”


    馬國陰示意卓律師坐下聊,卓律師用手勢謝絕。馬國陰吃了一口牛肉,突然笑了起來:“我現在有充分的理由去盼著一個人死亡了,是嗎?”


    “你知道人老了就會變得不像樣子。她的身體現在很弱,一個小小的摔傷,或者別的什麽疼痛都會讓她痛苦不已。她那個病房熱的要死,我之前去看她的時候,身邊還圍著陰瑤陰睿那對姐弟兩,這不是什麽好事。”


    “這我就不方便評價了,他們是後輩,年輕人跟我們的思維總是不一樣的。”


    “有一個問題,呂老太一定讓我問問你。”


    馬國陰點點頭,全神貫注的聽著卓律師的話。


    卓律師接著說:“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因為煙啊,酒啊,還有別的一些不太好的習慣,身體內的炎症總會慢慢惡化......總之,我不想鋪墊那麽多,直白一點。她指定你為他的繼承人,意味著將來的某一天等她麵臨不了那種痛苦的醫療器械紮在自己身體裏的時候,希望你能把她送到美國去,接受安樂死。”


    “什麽?”


    “你沒有聽錯,就是這個話。”


    “這老太太,還挺洋氣。不想死在親人的周圍嗎?”


    “你應該比我清楚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是啊。”馬國陰點點頭,“是個很難讓人喜歡的老婆子。”馬國陰走到卓律師的跟前,把他硬生生的按住在椅子上,他又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你還記得第一眼看到你老婆的時候,那種感覺嗎?”


    卓律師點點頭:“怎麽忘記得了?”


    “那個時候,你還在遨遊呢......”


    “國陰,不要在這種場所,我們專注於......”


    “什麽尼采、叔本華、薩特、加繆......你那個時候陶醉在這些充滿了本體論的不確定性和存在的焦慮中。我多害怕,你會像梭羅一樣,躲在一個偏僻的小樹林裏,開始準備自己造房子。”馬國陰帶動了卓律師的情緒。


    卓律師開始迴憶著他那死去的老婆,他們初次見麵時的樣子,他眯著眼,微笑著說著:“她站在庭院的另一頭,完全不一樣。好像身上有一個小太陽還是什麽,我覺得她身上發著光,無時無刻,我每次想到她,就覺得很快樂。你知道,隻有跟我們不像的人,才會讓我們成長。”


    “我信。接觸不同人,對世界抱有好奇的態度,才會讓人溫和。是這樣說的吧?”


    “卡斯的原話是,周圍如果都是持有一樣觀點的人,我們會變得更極端。不過,你這樣理解也對。”


    “老外總是注重內心的。”馬國陰露出了笑容,他看著卓律師又站了起來。


    如果說律師有什麽本分的話,體現在卓律師身上的就是表麵客氣。馬國陰是佩服眼前這個男人的,是一個很純粹浪漫的的利益追求者,不參任何雜質那樣追求利益。可,自從沒了妻子,他也被帶走了一部分熱情。靠著迴憶,取暖的人,總是讓人憐憫。不過,馬國陰想得很開,很早他就知道怎麽對待死去的人。死者已逝,一切皆無可挽迴。他不會拋灑一滴眼淚用來排泄,還是讓它化作尿更舒暢。


    卓律師想起了呂愛陰。眼前的這個人,溫和細心,謹慎多思。實在摸不透他的心思,被他盯上的人,不管有沒有意識到,最終總會受他管製。而呂愛陰,就是一個草包,實在好笑。


    “所以,你的答案是讚同的是吧?”


    “什麽?”


    “剛剛的那個問題?”


    馬國陰點點頭,他還沒有從打量對手的思緒中迴過神,就被問到上一個問題。有時候,歲數大了,也確實會跟不上後輩們的思維。


    “她這個遺囑是什麽時候立下的?在之前還是之後,就是正德那個事。”


    “喔,是在......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把一切都給你了。而不是你老婆,這你應該感謝她。”


    說到這裏,卓律師收拾著東西轉身走了。


    建梅和呂愛陰坐在馬國陰的麵前,聽到這個消息,緩了半天。


    “是所有的酒店?包括外地的19家連鎖,和本地的6家豪華酒店?”建梅不敢相信的問著。


    “還有即將落成的12家,正在建。”呂愛陰盡量保持平和的語氣想要掩飾自己語氣中的興奮,但毫無成效。


    馬國陰就死死的盯著自己麵前的那一簇百合富貴竹的花瓶。他並不急於去多說些什麽,從他迴到家,說著這麽一句話,好像已經夠了。現在他腦袋空白,他不願意再去思考。既不想卓律師的經曆和她的老婆,也不想兒子、兒媳的興奮勁兒,不想兒子的姓氏和自己的恥辱,不想張正德的威脅,不想那個早就垂垂老矣的呂大姐。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發呆。他用眼睛找著室內的東西,想要用別的情緒來替代現在的空白,可最後的目光還是停在了麵前的這個花瓶裏的百合花。那是個三頭百合,下麵的兩朵已經盛開,隻有中間的那朵小的,還是半開不開的花苞,幽靈一樣閃著銀白色光。他想要湊近去看看百合花朵,怎麽會有銀白色的光?眨著眼睛,才發現是自己的幻覺。可有更好的收獲,一陣陣醉人的芳香撲鼻而來。他每天買花放在客廳的這個主意,真妙。


    “今天幾號?不,今天周幾?”馬國陰打斷夫妻兩興奮的討論。


    呂愛陰看了看手機,疑惑地迴答:“周三,怎麽了?”


    馬國陰的眼神突然堅定冷漠起來,他看著呂愛陰:“你能去改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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