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到了。”


    頭靠在窗邊,看著窗外小鎮景色的宴明婉聞言收迴視線,說了一聲“謝謝師傅”,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走下車。


    地是淺黃色的碎石路,拖著重物走不太方便,過了約三分鍾,一棟深色房屋出現在道路盡頭,白牆青瓦,屋簷有些掉漆,一看就有不少年頭。


    房屋內裏擺設簡單,一張拚木單人床,一個板凳,一朵枯萎的白玉虎皮蘭,就構成了一樓全部的景觀。


    宴明婉認認真真的給供奉的財神擦了灰,點燃三支線香。


    白霧徐徐升起,散於神像沉靜的眉眼間。


    父母意外失事後,宴明婉和老家的親戚一起為他們舉辦了葬禮,三年來一直在大城市打拚,再也沒迴過這裏。


    沒了在意的人,連迴家都變成一件不必要的瑣事。


    還是今年,宴明婉累了,厭倦了一直以來加速的生活節奏,公司倒閉以後,她領著到手的賠償金想了半天,最後決定迴到老家休息一段時間。


    “咪。”


    一隻白色的大貓從窗戶跳進來,對著宴明婉喵喵叫。


    “大白?”


    三年沒見,大白還是這麽胖。


    宴明婉笑了下,從包裏掏出一條平常投喂給同事家貓的貓條,拆開包裝,彎下腰,試探性地遞給大白:“吃嗎?”


    白貓眨眨眼,抬起肉爪子摁在她的手腕上。


    看著圓溜溜的貓腦袋,宴明婉忍住摸頭的衝動,耐心等它吃完。


    一番享用後,大白愉悅地舔了舔嘴角,它朝宴明婉咪嗚一聲,像是在道謝,肥胖的身子靈敏扭開,留下了一樣東西。


    宴明婉伸手撿起來,發現是一枚雙魚玉佩,青色的玉石透著淡淡涼意,腹鰭相連,眼尾和鰭部有兩條微不可見的陰刻線。


    【文物收集係統已激活】


    【匹配中......】


    【尋找到合適宿主,綁定成功】


    【開始查詢最近文物所在地,請宿主開始收集】


    聽著耳邊響起的電子音,宴明婉疑惑:什麽文物?


    【宿主您好,我是來自星年2077紀元的文物收集係統,您可以稱唿我0724。】


    0724說,在遙遠的未來,藍星人類經過多次遷徙,傳承仍在,卻失傳了許多珍貴文物,於是科學家們研究出各種收集裝置投放進宇宙中,用來迴收那些已經消失在曆史長河中的文物。


    0724的研究者是一位華夏的老科學家,因此它負責華夏文明板塊。


    “你是我看中的宿主人選。”


    宴明婉聽完了前因後果,沒問如果她拒絕,會不會有懲罰機製的問題。


    說實話,她對係統挺感興趣的。


    平靜的休假生活,來點意外刺激也蠻有意思。


    不過.....


    “現在是文明社會,文明,和諧,法治。”


    “你剛才說的地點是市博物館,我沒有權利闖進去。”


    即使是鎮上的小廟,宴明婉想溜進去把觀音像擼走,鎮上的大媽大爺們都會抄家夥報警的。


    涉世未深的係統並不明白這個時空華夏對出土文物的重視程度,“我是來自未來的高科技產物,有足夠能量幫您攻破他們的防禦。”


    宴明婉扶額:“不.....”


    但這也不是她偷東西的理由啊。


    她想了想,道:“或許你的能量能投放到別處嗎?”


    “比如——那些文物的真實所在之處。”


    漢七年,未央宮。


    劉邦坐在案席後,蕭何站於案前。


    兩人相對而立,氣氛靜得可聞針落。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淮陰侯?”


    “朕怎麽想,丞相心裏不是早有定數了。”


    蕭何暗歎一口氣,作為韓信曾經的推薦人,他真不願這對君臣走到這一步,奈何命運弄人,天家的猜忌之心,韓信的怨憤之情,都達到了頂點。


    想到這裏,蕭何內心不由湧上一股無力。


    兔死狗烹,他的結局,又會是何等摸樣呢。


    劉邦微微眯眼:“丞相似乎有話想說。”


    蕭何道:“我明白陛下的想法,隻是如今不宜動手,淮陰侯雖然被貶,但他在軍中的影響力仍在,貿然將他囚禁隻怕會引起人心動蕩。”


    劉邦對蕭何的迴答在意料之中,還是沒忍住火氣說:“所以乃公就要裝作無事發生,看著他與陳豨那豎子眉來眼去!”


    劉邦承認自己是個小心眼的,不說早年韓信在他危難時疑似趁火打劫請封諸侯王的行為,在他心裏狠狠記了一筆,就是前段時間對方收留項羽舊部的事,他都不能忍。


    更別提,韓信還意圖謀反。


    “淮陰侯,必須死!”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陛下!”右中郎將連撲帶爬地跑進來,到了近前撲通一聲跪下,“天有異像!”


    “什麽?”


    劉邦與蕭何對視一眼,大步走出宮殿,隨後望見漆黑的夜裏竟然浮現出上百顆星辰。


    亮如白晝,夜空中閃爍著,形成一圈詭異的圓月,不,比圓月大了數百倍——


    宮外的仆從侍衛們已經嚇得跪倒在地,太史令不知何時趕了過來,顫顫巍巍道:“太白現世,恐有災禍啊陛下!”


    太白晝見,這在古代被視為不祥之兆,如今雖是夜晚,這麽多的太白星也足以稱得上詭異了。


    劉邦深深皺眉,還沒等他多想,異像就再次發生了變化。


    同一時間,公元前221年,鹹陽宮。


    嬴政沉凝地望著遠處天際。


    今天是他稱帝的日子,身為一個心機深沉的帝王,嬴政當然不會單純到認為天象的變化是好事。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圓形的星辰,發現旁邊有一圈細長的字體,那字體他從未見過,筆畫簡單,卻透著一種莫名的美感。


    似乎是……一種文字?


    有些類似他秦國的大篆,又相差甚遠。


    見嬴政麵露思索,趙高果斷地拍馬屁道:“神跡降世,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群臣紛紛點頭,不管是不是,總不能在陛下登基的日子說這是災兆吧。


    像是迎合眾官員的話,夜空蕩開一片漣漪,轉入古舊的畫卷。


    恢宏的音樂,隨著一道清冷的女音響起:


    【那是一個百舸爭流的時代,兵戈馬亂,時局混亂,學者們的思想卻如黑夜流星,衝出晝夜。】


    【他們撥動時局,互相爭鳴,開出治理天下的藥方。】


    天人傳音了!


    秦朝的平民們聽到女音,驚駭之下跪倒在地,另一時空的漢朝百姓們同樣反應,天幕中傳出的聲音並不大,可隻要他們注視天際,就能夠清晰地聽到那一道聲音,這毫無疑問是神仙手段!


    嬴政筆直地站立著,手按在腰間長劍上,眼神銳利地直視高空。


    “治理天下的藥方?”


    難道是仙人見到他一掃六國的功績,要嘉獎給他治國的良策嗎?


    “來人,奉上筆墨,給朕一字不漏地記下天女所言。”


    李斯當機立斷,從身上撕下一塊碎布,奪過宦官遞來的筆墨,於其上記錄。


    各個時空的帝王,官員和百姓們聽見天幕傳來的聲音,紛紛抬首,向高空望去。


    百姓們如何慌亂或顫栗不提,皇帝們幾乎是同一時刻琢磨起仙人的傳音來。


    春秋時期。


    被關在深牢內,等待被處以車裂之刑的商鞅躺在幹草上,隱隱有某種預感,睜開了腫脹的眼皮。


    天樂澎湃,那道女音繼續:【公元前770年至前221年,是中華曆史上的春秋戰國時期,大爭之世,學術思想空前發達。】


    【儒家】


    孔子畫像的出現,引起了三千弟子的驚唿,“夫子,那不是您嗎!”


    【道家】


    天幕上出現一隻斑斕的蝴蝶,停落在樹下沉眠老者的發間。


    【法家】


    管仲、荀子、韓非子等人的身影一掠而過。


    【墨家】


    一個穿著黑色短打的男人,嚴肅地用燭火對準桌上一個戳了針孔的木板。


    【兵家】


    仙音由緩轉急,整齊列隊的兵將們走過黃土高坡。


    【醫家】


    年邁的老者背著醫簍,周遊列國,濟世救人。弟子們認出來是他們的老師扁鵲。


    【陰陽家】


    金、木、水、火、土五種元素構成的陣法,在畫麵中飛快流轉。


    【農家】


    滿地飽滿的稻穀金燦燦如黃金,百姓們瞪大眼睛,難以抑製地發出了驚唿。


    【縱橫家】


    穿著寬袖衣袍的中年人騎著白色駿馬,於森林小路緩緩走遠。


    【雜家】


    一個秦朝百官無比眼熟的男人浮現在了天幕上,至於另一個他們並不認識。


    【小說家】


    一本本厚重的書籍閃過,封麵上寫著不屬於任何一個王朝的簡體中文字。


    女音道:【這些學術流派對當時與後世影響深遠,五千年間,湧現出了無數風流人物。


    後世稱他們為,諸子百家!】


    秦朝。


    眾官員想著方才見到的呂相國身影,臉色有些尷尬,大殿前一時無人開口說話。


    嬴政看著繼續播放的其餘各家畫麵,若有所思。


    天女點到了春秋至今的各家學派,還提到了後人,兵家、法家、墨家......意思是這些學派的言論還影響到了後世?


    此時的嬴政尚未下令焚書坑儒,但心中已經產生了一點念頭,不久後,他將采取李斯的提議,下令焚燒《詩》《書》《秦記》以外的列國史記,禁止私學等一係列舉措。


    天女在這時候放出百家爭鳴的視頻,是想警告他不要這麽做?


    “李斯,你怎麽看。”


    李斯正迴味著天幕上出現的老師身影,欣喜又悵然,欣喜於法家的學問流傳到後世,他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悵然於韓非師弟雖然服毒而死,卻成為同師父、商君一樣名傳萬古的法家代表,在後人心中有一席之地。


    李斯不後悔送了那碗毒藥,韓非師弟才智絕世,迴到韓國隻會成為秦一統天下的勁敵。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與師弟注定無法走到一起。


    韓非子,韓國公子,至死也沒有辱沒他的名譽,後人想必也看到了他的聰明才智,才會如此推崇他。


    聽到嬴政的話,李斯垂頭道:“陛下,方才天音講到小說家時,出現的書冊似乎與我們所用的極為不同。”


    紙張這時候還沒有被發明出來,人們主要使用竹簡和木牘作為書寫材料,貴族用布帛,造價昂貴,天幕上閃過的書冊厚厚一遝,卻看上去輕便的不可思議。


    嬴政想到了上麵的文字,“那些字筆畫簡易,讓人印象深刻,不知是仙家文字,還是後人發明。”


    漢朝,建章宮。


    董仲舒欣喜不已,儒學依然是後世的主流思想,就證明他沒有白費功夫,至於其餘各家的講述,理所當然的被董仲舒忽略,他隻是罷黜百家又沒像前朝的始皇帝一樣要滅了他們的根。


    按天女對各家的點名順序來,儒家排列第一。


    董仲舒深以為,這個排名便是後人對各家思想的推崇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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