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老者在少年家待的第三日了,期間,少年端飯送水,關於老者的一切竟然是一點不詢問,老者也擺出一副你不問我不說的樣子,安安心心在床上躺著,天天看著這小子在家裏做家務便是看那本書。


    隻是今天有些不一樣了,少年竟然換下了麻布衣裳,從角落的木箱子中翻出一套有些泛舊的青衫,再套上略微有些大的舊靴子,頭發也梳起來別上一隻木簪子,看樣子倒是件精致物件。


    這一番打扮下來,倒是頗有些書生模樣,看少年並未打算跟自己多說些什麽,老者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子,你這是幹什麽去?”


    此時的青衫少年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看老頭子的一臉疑問的模樣,仿佛心情不錯的樣子,才開口迴答道:“今天是我們村子所有十歲到十一歲之間的孩子的覺醒日!等我成功覺醒迴來,便要做那絕世高手!”


    老者也像是來了興趣,將兩隻手攏在袖子中,甩了甩額前幾根頭發,問道:“你要做了絕世高手作甚?”


    少年像是迴憶起某些事情來,眼神變得堅毅,脫口而出:“當然是我的爹娘……”說到這裏,少年陡然驚醒,便惡狠狠對老者說道:“這與你何幹?等你養好了傷勢,便快些走吧,省的你家人擔心。”


    別過頭去才喃喃說出後半句:“我家裏的米又快不夠吃了!”


    老者仿佛沒有聽聞一般,臉皮一厚,接著又躺在床上不動彈了。


    少年倒也不生氣,將自己收拾整潔之後,便打算出門,前往村裏唯一的覺脈石,心想自己必須要覺醒成功!


    當然少年知道覺醒天賦到底有多難,村子裏每次前去覺醒的同齡人差不多都有百來人,可是真正覺醒的卻是不過一手之數,而且資質極好的,村子曆史上也才出現過一位而已,被認定為拚一拚能搏個六脈修士的人物,最終被高高在上的宗門收走做了內門弟子。


    可想而知,成為修士難度,更何況隻有自己成為了絕世高手才有望一探究竟。


    “小娃子,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已經一步邁出了門檻之外,迴頭看著又從床上坐起來的老頭子,咧開嘴笑了笑道:“陳長安,我爹說我娘給我取的!”


    看著蹦蹦跳跳遠去的少年,老者也是笑了笑,仿佛這才是少年該有的樣子。


    少年也的確是很開心了,這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人問自己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有了爹娘和自己以外的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像是自己突然間就不是那個沒有名字的孩子了,更何況,陳長安,這可是娘親給我取的名字。


    陳長安來到覺脈石周圍的時候,那裏早已經圍滿了人,村長大人正在前方組織孩童有序的進行。此處孩童分成了三波,三歲孩童由父母領著站在一撥,六歲和九歲的孩子也被分成了兩撥。陳平安自然是走向九歲孩子的那一撥。


    在村子上,每家小孩沒到三歲,六歲和九歲的時候,都會來覺脈石進行覺脈儀式,若是三次之後,還是沒有能覺醒自己的天賦,那此生便幾乎與修脈無緣,頂多隻能練練凡人武技強身健體。


    而陳長安,三歲和六歲的兩次覺脈儀式,都沒有成功,這次卻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眾人看到陳長安過來,也是議論紛紛,當初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來說他這個死小子克死了父母,導致街坊鄰居都對少年噤若寒蟬,隻敢在一旁小聲議論,都是些不好聽的話,少年也隻是左耳進右耳出,不咋放在心上。


    “哥哥,哥哥!”


    陳長安看著想自己奔過來的小女孩,便伸手想要接住,免得她跑太快不小心摔著了,也開口提醒道:“囡囡,慢些跑!”


    不料這個叫囡囡的小女孩卻突然被一個婦人抱了起來,輕聲責怪道:“囡囡,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不要跟著那些不好的人!”


    小女孩掙紮幾下,知道自己沒辦法掙脫,便下意識開口道:“哥哥才不是壞人!”


    婦人也不繼續說什麽,看也不看陳長安,抱著小女孩走迴了覺脈的隊伍。


    陳長安早已經習慣了婦人的態度,每次進山采藥經過村口的老槐樹下,總能看見小囡囡蹲在樹下玩一個竹子編的球,有一次球卡在了樹上,陳長安便跑過去幫小囡囡拿了下來,反倒被出來的婦人誤以為少年要搶囡囡的球,一把奪了過來抱起囡囡就迴了宅子。


    陳長安自嘲笑了笑,站在九歲的隊伍後麵,可能是由於營養不良,竟是矮了同齡少年一個頭。


    有幾個本就調皮的孩子見到陳長安,趕緊圍攏過來,胸前抱著雙手,一個個輕蔑的盯著陳長安,似乎隻要陳長安一個表情不對,就要大動肝火一般。


    幾個少年眼見陳長安竟然絲毫不怵自己,有些麵子上抹不開去,便開口嘲諷道:“喲,死小子,今年還敢來覺脈儀式?你死了這條心吧,你這種沒有娘的孩子,不可能覺脈成功的!”


    “就是就是,克死了自己爹娘的東西,走開吧!”


    陳長安青衫長袖中的手緊緊握住,又緩緩鬆開,便是再也不為這些少年的言語所動。


    少年們又狠狠嘲諷了一會,見陳長安毫無反應,也是漸漸失去了興致,扭頭不知道調戲哪家姑娘去了。


    陳長安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盯著前方的覺脈石,此時囡囡正從婦人懷裏下來,獨自走上前去,將手掌貼在覺脈石上,再婦人希冀的眼神中,和囡囡疑惑的表情下,覺脈石陡然震動,一道道淡青色紋路從手掌處逐漸蔓延,慢慢形成了一個簡單卻晦澀的符文,覺脈石中一道青光衝天而起,足足六丈高度。


    婦人臉上的表情由詫異再到驚喜,將本就有些富態的臉揉的更加難看,雙手合十,趕緊跪在地上,嘴裏念叨著感謝神仙之類的話語。


    台下眾人皆是一臉震驚,之前幾個已經檢測過的孩子母親,表情更是豐富,就連陳長安驚住了,眼神中充滿著向往和堅定。


    老村長應當是第一個迴過神來,哎呀一聲丟了杵了好幾年的拐棍,嘴裏念叨了幾遍青天保佑,穩了穩情緒,朗朗開口道:“李文靜,六脈之姿!”


    再往後檢測的孩童臉上,又多了幾分希冀,可是之後卻是再也沒有其他人覺醒,眾人臉上的希望再次一點點被磨滅。


    打擊更大的那些九歲的孩子,此次過後,他們便再也沒有希望踏上修行之路了。


    出乎眾人預料的是,村頭小痞子,劉文路竟然是眾人中第二個覺醒之人,雖然隻是三脈資質,依舊引得大家一陣羨慕,瞬間從小跟班變成了頭頭。


    陳長安自然是最後一個上前的人,此時場下已經不剩下多少人了,大多是有些失望迴家去了,更多的則是去了囡囡家恭賀去了。


    陳長安走到覺脈石跟前,跟三年前和六年前一樣,閉上雙眼,輕輕將右手覆在覺脈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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