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一聲槍聲響起。


    “砰——”


    王傑動作頓住僵住,手中高高舉起的鐵棍哐當一聲落地,緊跟著身體轟然倒地。


    趕來的警察見到王傑要行兇,當機立斷拔槍,一槍擊殺了王傑。


    外麵的保鏢跟其他警察都圍過來,七嘴八舌的詢問沈以南和謝尋的情況。


    “沈先生,謝先生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沈以南跪在地上,用力抱緊懷裏的謝尋,臉色白的嚇人,勉強搖了搖頭,擠出一句,“……叫救護車,他暈過去了。”


    保鏢看沈以南身上還有傷,趕忙道:“沈先生,你把謝先生給我吧,我抱他出去!”


    沈以南搖了搖頭,強撐著將人抱起,拖著沉重的身子往外走。


    保鏢見狀,緊跟其後。


    警察則是在查看王傑,和處理上一層王傑的其他同夥。


    沈以南強忍著後背劇烈的疼痛,抱著謝尋走到船艙的頂層甲板。


    早已將在外候著的醫護人員圍過來。


    醫護人員很著急地說:“這位先生,麻煩先把昏迷的傷者放到擔架上,我們才好做初步判斷!”


    沈以南垂眸望著謝尋。


    夕陽的餘暉落在他俊美蒼白的臉上,跟幾月前,他從五樓毫不猶豫跳下來那天相似。


    天邊的晚霞,刺眼的紅。


    即便昏迷中,謝尋的表情也是痛苦不堪。


    沈以南用力抱緊了一下懷裏的謝尋,抱的很緊,仿佛一鬆開,懷裏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在醫護人員再三催促下,沈以南才緩慢的將人放到擔架上。


    醫護人員一擁而上,給謝尋初步檢查後,確認對方身上沒有嚴重的傷勢,便立刻道:“先抬下船!然後送迴醫院!再做進一步的檢查!”


    沈以南握著謝尋的手,跟著一起從貨船下去,上了救護車,再到醫院。


    謝尋要被推著去急診做檢查。


    醫生看到沈以南始終緊握著謝尋的手,忙道:“先生!麻煩先鬆手!我們要推著傷者進去做檢查,你不能跟著進去!”


    沈以南鬆了手。


    醫生推著昏迷的謝尋進了急診室。


    沈以南就那樣愣在原地,望著自己的手。


    微微握緊。


    那熟悉的體溫在他手心一點點消散,直至再也感覺不到。


    沈以南的心髒在這一刻,一抽一抽的疼著,疼得幾乎無法唿吸。


    沈以南後背一大片淤青,疼得鑽心,可他根本不在乎,失魂落魄的坐在急診室外,腦海裏一遍遍迴放著,謝尋那恨意濃烈的眼神。


    他的手捂著胸口。


    心很疼。


    可他的這點疼,比不上謝尋萬分之一吧。


    如果可以讓謝尋不疼,他真的願意拿命去換。


    沒等到謝尋從急診室出來,謝誌遠趕到醫院。


    謝誌遠心急如焚地問:“怎麽樣了?謝尋呢?他有沒有受傷?醫生怎麽說?傷的嚴不嚴重啊?”


    沈以南稍稍迴神,抿了抿薄唇,嗓音嘶啞地道:“謝董放心,謝尋沒有受太嚴重的傷,他……”


    “他怎麽了?你快說啊!別吞吞吐吐的!”


    “他……他應該是恢複記憶了,情緒太過激動,所以才會昏過去。”


    謝誌遠眉頭緊蹙,神情凝重,望著臉色極差的沈以南,責備的話一時也說不出口。


    沈以南垂下眼眸,主動說:“等……等謝尋醒過來,可能要您多費心了,他應該不想再見到我。”


    謝誌遠無奈的歎息,“我自然會照顧好謝尋的,這你不用擔心,既然如此,你不如先走吧。”


    “我等謝尋出來就走,我……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麵前,去刺激他的。”


    謝誌遠不好再多說什麽,收迴目光,神情焦急的在急診外來迴踱步。


    一個小時後,謝尋躺在病床上,從急診室被推出來。


    沈以南跟謝誌遠第一時間圍過去。


    沈以南目光落在謝尋身上,握住他微涼的手,用力握緊。


    謝誌遠瞥了眼,沒說什麽,迫不及待地問:“醫生,我兒子他怎麽樣了?傷的嚴重嗎?”


    醫生說:“家屬不用擔心,病人隻是受了點皮外傷,驚嚇和情緒波動太大才昏過去,傷口已經處理過, 人應該過幾個小時就能醒的。”


    謝誌遠懸著的心,落地了,連連道:“謝謝醫生,謝謝……”


    “您太客氣了,這是我們醫生應該做的,接下來病人會送到普通病房,你們可以跟著過去看望。”


    “好的。”


    沈以南跟在謝尋的病床後走。


    到病房門口,沈以南望著謝尋被護士推進去。


    他停下了腳步。


    看見病房裏的謝尋被安頓好,他深深望了一眼,轉身離開。


    沈以南從住院部出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麵前。


    車門打開,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從車裏出來。


    正是騰飛集團國內子公司,顧明河之前的秘書,廖少華。


    廖少華畢恭畢敬地喊:“沈董。”


    沈以南微微頷首,彎腰坐進車裏。


    廖少華跟著坐進來,道:“沈董,我剛從警察局過來,王傑被槍擊後,最醫搶救無效死亡了,至於王浩等同夥已經全部落網。”


    沈以南垂下眼眸,過了片刻後,沉聲道:“王家所剩的產業,無論大小,想辦法讓他們都經營不下去,把他們全部趕出a市。”


    “是,沈董,我馬上去安排。”


    “嗯,你去吧,有事我會再聯係你。”


    沈以南猶豫再三,推開車門,下去。


    廖少華看沈以南動作僵硬,猜到他身上有傷。


    廖少華擔心地道:“沈董,您是不是也受傷了?我陪您去找醫生看看吧?”


    “……不用。”


    沈以南丟下一句,頭也不迴的下了車,又迴到住院部。


    他在距離謝尋病房遠遠的走廊盡頭坐著,目光始終望著那間病房的門口。


    淩晨三點左右。


    病房裏傳出謝誌遠焦急唿喊謝尋的聲音。


    管家急匆匆從病房跑出去。


    沈以南猛地一下站起來,快速跑過去。


    病房裏,謝尋唿吸急促,唇色發白,意識不清在病床上蜷縮著身體,嘴裏不停喊著。


    “不要碰我,滾開……走開啊,不要碰我……”


    謝誌遠急得團團轉,握住謝尋的手,盡量安撫他:“謝尋,不是別人啊!是爸爸,你睜開眼睛看看……別怕啊!”


    謝尋根本聽不進去,使勁甩開謝誌遠的手,身體愈發往後縮。


    眼看整個人都要跌下去,沈以南顧不得其他,趕緊衝進去,抱住險些跌到地上的謝尋。


    觸碰到謝尋身體那一刻,沈以南臉色驟變。


    好燙!


    他在發燒!


    不等沈以南開口,神情恍惚的謝尋微闔著眸子,看到沈以南臉的那一刻,頓時瞪大眼睛,身體緊繃,發出淒厲的尖叫。


    “不要碰我!滾開……沈以南!你給我滾,不要碰我……”


    謝尋奮力掙紮著,使勁推搡著沈以南,拚命要逃離。


    仿佛沈以南對他來說,是恐怖瘮人的地獄惡鬼。


    沈以南後背有傷,疼得不行,根本抱不住謝尋,又怕他弄傷自己,俯身把人放到床上,雙手壓製住他的手臂。


    “謝尋,你冷靜點,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謝尋……”


    謝尋神情驚恐,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瘋了似的掙紮。


    謝誌遠在旁邊急得不行,也幫不上忙。


    這時管家帶著醫生趕過來,醫生立刻讓護士給謝尋注射了一針鎮定劑。


    謝尋掙紮的力道慢慢變小了,最終身體發軟無力,腦袋一歪,昏睡過去。


    醫生給謝尋檢查完,重新掛上退燒的藥水,跟謝誌遠叮囑,一定不能再讓病人受刺激之類的話便離開。


    沈以南剛剛被擠到一旁站著,就這樣一直僵著身體,一動不動。


    謝誌遠跟他說了什麽,他聽不進去,眼裏隻有痛苦不已的謝尋。


    沈以南被謝誌遠和管家推出病房外。


    謝誌遠眼神複雜的瞥了眼沈以南,無奈歎息。


    “我雖然說過了,不會幹涉謝尋跟你之間的事,可目前來看,謝尋並不想再見到你,還是請你離開吧!”


    沈以南麵色蒼白如紙,喉嚨如同咽了黃連般苦澀。


    他失魂落魄地道:“我知道的,我沒有資格再出現在他麵前,我這就走,這就走……我不會再讓謝尋受到刺激,隻是能不能求您,他退燒了,發個消息,告訴我一聲,可以嗎?”


    謝誌遠猶豫片刻,點點頭,算是答應。


    “……謝謝您。”


    沈以南朝著病房看了一眼,逼自己轉身,微微弓著身子,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從醫院出來。


    淩晨五點的街道,寒風唿嘯,來往車輛都寥寥無幾,長長街道,更是隻有沈以南一道身影。


    沈以南頓住腳步,眼眶酸脹,抬手捂住眼睛,滾燙淚水從指縫溢出,砸落在地。


    謝尋,對不起……


    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你不再痛苦?


    ……


    沈以南迴到禦水灣別墅區,沒有迴謝尋那棟,而是謝尋對麵他買下的那棟別墅。


    沈以南強撐著熬了一份清淡的粥,又打電話訂了家口味不錯飯店的粥,一起提著去給李姨。


    “這份是我熬的,可以先給謝尋嚐嚐,如果他不想吃的話,就把這份給他,麻煩你了,李姨。”


    李姨接過兩個飯盒,滿臉擔心望著沈以南。


    “沈先生,你看著臉色好差,是不是也受傷了?還是生病了?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沈以南整個人死氣沉沉的,搖搖頭,“……我沒事,粥就勞煩李姨了。”


    “哎!你放心吧,我這就送過去醫院給謝先生。”


    李姨提著粥離開,沈以南進到謝尋家,到臥室衣櫃裏,拿了一件謝尋的睡袍才迴到對麵的別墅。


    沈以南倒在沙發上。


    幾乎兩天沒合過眼的他,疲憊不堪,卻毫無睡意。


    現在他牢牢抱緊那件白色的睡袍,才勉強能合上眼。


    接下來三天裏,沈以南沒有去醫院,都是從李姨或者保鏢等人口中得知謝尋的消息。


    謝尋情緒平穩了些,不再歇斯底裏的掙紮,不讓人靠近,可高燒一直反反複複,始終沒能徹底退燒,人幾乎都是燒的意識不清的狀態。


    至於吃的,更是吃兩口吐一口,昨天甚至整天都吃不下一口東西。


    聽著李姨說,謝尋不過短短三天時間,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都瘦到凹下去,沈以南心疼不已。


    可他能做的,隻有每天準備好一日三餐,拜托李姨送到醫院去。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第四天早上。


    沈以南拿著飯盒遞給李姨,照樣一式兩份,一份是他做的,一份是買的,謝尋願意吃哪份都可以。


    李姨剛接過盒飯,手機就響,她接起來說了幾句話,臉色大變。


    “什麽?謝先生……一直都沒有迴來過啊!也沒有給我打過電話!”


    沈以南心下一緊,著急地問:“怎麽了?謝尋出什麽事了?他怎麽了嗎?”


    李姨著急地道:“謝老先生說,昨晚謝先生趁著護工沒注意,還發著燒就偷偷從醫院離開,現在人沒找到,也聯係不上!”


    沈以南心下猛地一緊,麵容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白的嚇人。


    他二話不說掉頭就跑,開著車飛速趕往醫院,直奔謝尋所在病房。


    謝誌遠急火攻心,急得快暈過去,沈以南一把握住他的手,急聲問:“謝尋為什麽會不見?您讓人去找了嗎?還有許陽他們……他有聯係嗎?”


    “他的認識的人都聯係過,謝尋沒跟他們聯係,家裏和公司也都找過,人就是找不到!醫院後門監控是壞的,無法具體知道他往哪個方向走,人又發著燒……”


    謝誌遠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


    “這孩子那麽傻,會不會,會不會……”


    沒說完的話,沈以南比誰都清楚。


    他用力攥緊拳頭,壓下心底的不安和恐懼,逼迫自己冷靜去思考。


    謝尋到底會去哪裏?


    他到底會去哪裏?


    沈以南瞳孔緊縮,猛地想到一個地方。


    他匆匆丟下一句,“謝董,如果找到謝尋我會告訴你的!”


    “你要去哪裏找謝尋?你……”


    謝誌遠話還沒說完,沈以南已經衝出病房,看不到身影了。


    沈以南驅車從醫院離開,將車開的飛快,趕到謝尋在南大附近的公寓。


    車開不進去,他停在公寓外麵,跑著進去時候,沈以南一眼都不敢看右側的草坪。


    “叮——”


    電梯門開,沈以南走出去,來到公寓門前。


    他手微微發著顫,按下那串熟悉的密碼。


    “哢”一聲,公寓的門開了。


    沈以南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門進去。


    公寓裏幹淨的幾乎一塵不染,被砸壞得物件也都擺上新的,應該是有人固定時間會上門打掃。


    沈以南走進臥室。


    曾經謝尋崩潰的模樣,在腦海裏愈發清晰可見,讓他喉嚨發緊,唿吸都變得困難。


    曾經被砸得狼藉一片的臥室,變得幹淨整潔。


    可臥室裏空無一人。


    謝尋不在這裏。


    沈以南滿臉挫敗,扯著嘴角,自嘲一笑。


    這裏是他們迴憶最多的地方,曾經被謝尋視若巢穴,讓他安心又無比眷戀的地方。


    可這裏也是他傷謝尋最深的地方。


    謝尋他不可能會再迴來的。


    那謝尋到底會去哪裏?


    沈以南毫無頭緒,慌張無措想離開時,發現衣帽間的燈亮著,頓時心中一緊。


    沈以南迅速推開衣帽間的門,一眼看到半掩著門的衣櫃裏,縮在角落的謝尋。


    “謝尋!”


    沈以南快步走過去,跪下,把衣櫃的門推開,看清裏麵的謝尋時,眼睛更紅了。


    謝尋麵色蒼白,雙眸緊閉,高大的身體蜷縮在衣櫃的角落,懷裏緊緊抱著一件褪色的舊t恤。


    沈以南輕手輕腳的把謝尋從衣櫃抱出來。


    他緊緊抱住謝尋,滾燙的眼淚洶湧而出,打濕了謝尋肩頭的衣服。


    沈以南哽咽著說:“謝尋……別再愛我了,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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