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聽了洪奇峰的話,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洪奇峰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笑,問:“你笑什麽?”


    韓遂帶著笑意迴答:“你問的問題真好笑,我為什麽要去找,說句不好聽的,我媽現在走了,她那些東西遲早都是我的,我為什麽現在去找?”


    洪奇峰也微微有點笑意了,看來韓遂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並沒有把遺產留給他,等一會自己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知道他是否還能笑得出來。


    但洪奇峰卻並不著急,而是問:“或許你有什麽東西是急著要拿到的呢?”


    韓遂搖搖頭說:“我說了,我並沒有什麽要找的,真要找也會等我媽入土為安之後,我可以花時間慢慢找啊。”


    洪奇峰想了想說:“就算我信你吧,可是有些事情,我始終想不通,希望你幫我解答一下。”


    “關於我的事情,你應該查的很清楚了,你還能有什麽想不通的。”


    “不是關於你的事,是關於你媽媽的事。”


    “哦?什麽事?”韓遂似乎漸漸放下了戒備。


    洪奇峰語氣平靜,雙手撐在桌子上,靠近韓遂問:“我一直在想,你媽為什麽那麽恨你?”


    韓遂嘴角抽動了一下,說:“誰說我媽恨我?”


    ————


    任筱琳不知道鄭雲錦這麽說到底什麽意思,就問:“董事長,這是為什麽啊?”


    鄭雲錦認真地說:“我要你去查清楚,這些年到底有多少資金從錦餘流到了興海。”


    “可是,餘董事長今天,已經跟我明確說了,這部分的賬目讓我不用細看了。”任筱琳為難地說:“我現在又要看這些,他肯定會懷疑的。而且也不會給我看。”


    “這你不用擔心,你先迴去,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拉攏你。等到那時候,他沒了防備心,你再想辦法查下去。”鄭雲錦似乎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任筱琳猶豫地問:“那您的意思是,我主要是去做······臥底的?”


    鄭雲錦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慰道:“你放心,沒事的。我做了兩手準備,你安心去那邊做好你的財務總監,一旦事情有變,我就會及時把你調迴總部。”


    任筱琳不知道怎麽迴答了。


    鄭雲錦又說:“你要看清楚啊,這對你來說也是個難得的機會,公司馬上要重新規劃股份,這個時候,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樣,有機會為公司立一個頭功,你要想想將來啊!”


    話說到這份上,任筱琳也隻好點點頭。


    ————


    “不恨你?”洪奇峰笑了:“不恨你為什麽丟下你自己去八裏弄寡居?不恨你為什麽這麽多年每次你去都會被她趕出去?不恨你為什麽你那看似幸福的一家三口她卻從來不參與?”


    洪奇峰一次性問了三個問題,每問一個問題,韓遂的嘴角都要抽動一下,拳頭都會握得更緊一點。


    洪奇峰知道,他的心理防線處在崩潰的邊緣,隻要再加一把火,就能徹底擊垮他的心理防線。


    於是洪奇峰又說了一句:“如果她真的不恨你,那她為什麽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別人?你還以為八裏弄那套公寓是你的?遺囑上根本沒有你的名字!你作為她親生的兒子,一分錢也得不到!”


    “你說什麽?”韓遂瞪大眼睛問洪奇峰。


    “她的遺產,沒有留給你一分錢!”洪奇峰一字一句地說了一遍。


    韓遂愣住,眼睛眨了幾下,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應該是需要時間接受這句話。


    洪奇峰也不再說其它的,就坐在他麵前,靜靜地看著他。


    突然,韓遂猛地起身,指著洪奇峰說:“你騙我!這不可能,我媽不會這麽做!”


    “我有必要騙你嗎?”洪奇峰說著,拿出那份遺囑的複印件,遞給韓遂。


    韓遂接過來快速地掃了幾眼,往後又翻了幾頁,突然發瘋似的大叫一聲:“啊!”


    然後雙手開始胡亂地撕扯那份遺囑,一邊扯一邊嘴裏大聲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就是不能原諒我!”


    幾秒鍾,那份複印件就被撕得粉碎了。


    韓遂雙眼發直,愣愣地看著地上那些碎紙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體慢慢萎縮下去,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


    整個過程洪奇峰沒有做任何阻止的舉動,而是任由韓遂去發泄自己的情緒。


    等韓遂又逐漸平靜下來,洪奇峰才說:“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麽讓一個母親對自己親生兒子這樣苛刻,你到底做了什麽?”


    韓遂還是低著頭看著眼前那些被他撕碎的紙,嘴裏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她從來都不信,我已經改了,我已經變好了。”


    洪奇峰沒有說話,他在等著韓遂自己說。


    韓遂像是自言自語地又開始喃喃道:“自從那年夏天之後,她就再沒有相信過我,她寧願相信別人,也不願意相信自己親生兒子。”


    “是因為你加入了興海會的事情嗎?”洪奇峰猜測道。


    “是,也不是。”韓遂有些呆呆地說:“她說是因為我不學好,輟學、縱火、還加入社會才逐漸疏遠我,其實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這個。”


    “哦?那真正的原因是什麽?”洪奇峰也很好奇。


    “是因為我越長大就越像我的生父,那個拋棄她的男人!”韓遂說到這一句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


    “可那又不是我的錯,是他們要生下我的,為什麽到最後又要來怪我?”韓遂說完這句話,低下頭,竟然嗚嗚地哭了出來,洪奇峰沒有打斷他,反而拿了一包紙巾遞到他麵前。


    韓遂哭了很久,終於抬起頭,鼻子通紅,眼睛有些腫,淚痕胡亂地在臉上留下印記。他抓了幾張紙,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和鼻涕,慢慢平緩下來。


    “我的童年,都是為了討好她而存在的。”韓遂開始訴說:“她對我極其嚴格,一開始,我以為她隻是為了我上進。”


    “後來發現,其實我做什麽她都不會顯得特別開心,她甚至很少對我露出笑容。”


    “所以我就想,一定是我做得還不夠好,那我就再努力一點,學習更認真,上學放學都準時,也不去跟別的孩子一起玩,能做的家務我也都自己做了。”


    “可是根本沒有用,她還是那個態度,一點不像別的母親。”


    韓遂說到這裏,又開始聲音哽咽:“她不像別人媽媽一樣會牽著自己的兒子,會做一些擁抱之類的親昵動作,會軟言細語地哄孩子。”


    他停了停,吸了下鼻子又繼續說:“她永遠隻用命令的語氣告訴我,睡覺去!做作業去!吃飯!我在家時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什麽事。惹得她不高興,那她就會好幾天不跟我說話。”


    “我本來不知道為什麽,直到有一天,我在外麵玩的時候,不小心把一個小女孩的頭撞破流血了。那家人找到我家來告訴了她,她氣得當時就拿掃帚打我,一邊打,還一邊說,我就知道,你跟那個禽獸一樣!”


    “她打的那麽兇,以至於本來來找我麻煩的那家人,後來變成了勸說她,生怕她一個失手就把我打死了。”韓遂說著這件事,一邊流淚,一邊嘴角含著苦笑。


    洪奇峰一直靜靜聽他說,到這裏才漸漸明白了個大概。


    沒想到韓遂的童年竟然如此悲慘,那時候他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每天要被母親這樣對待確實心裏會很委屈。


    洪奇峰輕輕歎了口氣,問:“所以你後來才有那些叛逆的行為?”


    韓遂點點頭說:“對,我高考考得不錯,是重點學校,可這個在別人眼裏開心榮耀的事情,傳到她耳朵裏之後,隻換來了一句,為什麽要選本地的學校?”


    韓遂用手抹了一把臉,悲哀地說:“她是真恨不得我能離她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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