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曼現在最稀缺的是時間。


    一分鍾當成五分鍾來用。


    在飛機上,她仍在構思劇情走勢。


    剛下飛機,她接到厲海電話。


    她隻覺頭皮發緊,厲海那麽討厭她,打電話給她自然沒好事。


    其實在電話裏,厲海並沒說什麽,隻約她見麵。


    她的直覺告訴她,該來的終究要來。


    想到這裏,心裏驀地一沉。


    在公司附近咖啡店坐了片刻。


    厲海也不想跟她講太多廢話,開門見山。


    “你應該已經知道,錦宇醒過來了。”


    “我知道。”她垂眸,聲音略微幹啞。


    厲海犀利目光在她臉上掃蕩:“你去向他提起離婚,這是最好時機。”


    她愕然。


    “怎麽?你們結婚一開始就是合作,你還當真以為自己是厲家兒媳了?”


    她張了張嘴,淚珠滑落,硬是沒講出一個字。


    厲海轉開臉,不耐道,“隻要你不貪心,我會給你滿意的補償,你不要覺得自己吃了虧。”


    “你為什麽這麽殘忍?”


    她拚命忍住淚水,手裏緊緊抓住蛋糕小巧的叉子。


    叉子紮在手上,疼痛讓她清醒。


    她嘴唇顫了顫,淚在眼眶裏打轉:“他身體剛剛好轉,你這麽急著給他重重一擊?你會害了他!”


    “你太高估自己了!世上比你優秀,比你年輕漂亮的女孩滿大街都是!”


    厲海冷哼。


    “對不起......我做不到。”林蘇曼淚眼看向窗外。


    厲海不苟言笑,也不輕易動怒。


    但他沉著臉時,比發怒還嚇人:“林蘇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是看在錦宇的份上才跟你好好商量,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永遠離開他的世界!”


    林蘇曼緩緩紙頭,她看著掌中的小叉子,血珠順著刀叉淌下來,拳邊已染紅。


    她在厲海麵前弱得可憐。


    簡直不堪一擊,要拿什麽去扞衛她的愛情。


    厲海平複情緒,冷冷說道:“你自以為你用情至深,自以為你的付出感人肺腑!你去看看厲錦宇已經變成什麽樣了,他很有可能從此終身殘廢!他今天這副樣子,全是拜你所賜!”


    這番話猶如一記重擊,瞬間擊中林蘇曼的致命點。


    她仍是低著頭,小臉愈發慘白,無力反駁。


    厲海終於看到她手裏的叉子染著血,皺了皺眉,語氣稍微緩和。


    “你如果真為他著想,就不要用你有限的認知,衡量錦宇的人生!”


    “蒼鷹是被母鷹推下懸崖才學會了飛翔,狼從獵槍底下搶奪生機。”


    “朝辰集團遲早是錦宇的,如果區區一段感情就能摧毀他的意誌,那他就沒有擔起厲家重擔的資格!”


    區區一段感情!


    愛能喚醒瀕死的靈魂。


    要不是這段感情,他哪能這麽快醒過來!


    林蘇曼無聲笑,淚水又滾滾落下。


    厲海仍在步步緊逼:“這是他注定要麵對的挑戰,他要承擔的是幾萬人的集團公司責任,不是新星這微不足道的袖珍公司。”


    林蘇曼木然說道:“厲伯伯需要我怎麽做?”


    “你主動去跟他談判,要求離婚,拿走新星公司經營權,逼他迴朝辰集團。”


    厲海字字句句,像重錘一樣敲打林蘇曼的心:“至於新星公司,你轉手也好,自己留著經營也好,那是你的事,從此與厲家沒有任何關係!”


    拿走新星的經營權?


    這樣強取豪奪,比楊薇更卑鄙。


    林蘇曼想開口拒絕,喉頭哽痛,說不出話來。


    隻一昧搖頭。


    厲海移開目光,他怕自己心軟。


    良久,她終於沙啞著嗓音,哀求:“厲伯伯,新星公司是他的命。這幾年你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


    她接手厲錦宇已經推上正軌的工作,已經耗盡全部力氣,非常清楚其中艱辛。


    “上次我就答應了你的條件,已經想好對策。”


    “隻要新任總經理上任,他就能兼顧朝辰集團的事務,你不必這麽狠心,他也能迴朝辰集團。”


    厲海從鼻孔裏重重冷哼。


    似是不滿意她的提議。


    林蘇曼艱難說道:“我答應你,跟他離婚。不必跟他當麵談判,找代理律師一樣可以辦理。”


    “我也不會奪走新星公司,你考慮下我剛才的建議。厲伯伯,求求你可憐可憐他。”


    她的聰明睿智,她的談判能力,她的機巧思辯,在這時全都使不出來。


    全然弱勢,隻有哀求。


    然而沒有用!


    “你想幹什麽?給你們舊情複燃留餘地嗎?我告訴你,絕不可能!”


    厲海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來,不耐怒吼:“你口口聲聲說新星是他的命,那朝辰集團算什麽?那是整個厲家幾代人的心血傳承!”


    咖啡廳有一些客人迴頭驚訝盯著他們,林蘇曼淚流滿麵低下頭。


    厲海正在氣頭上,憤然起身:“你們年輕人目光短淺,孰輕孰重有沒有想清楚?”


    “到底是誰在奪走他應得的光環、舞台、前程!是你林蘇曼!”


    他的聲音冷酷而無情:“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你跟厲家斷絕關係!”


    厲海拂袖而去。


    林蘇曼隻覺掉進冰窖,血液冷凝。


    很長時間,她隻是呆呆坐在咖啡店,最後一滴淚珠懸掛在長睫上。


    麵前的咖啡已經沒有熱氣,精美的蛋糕一口都沒動。


    她手裏緊緊握著一把變形的蛋糕小叉子,指節發白。


    整個談話過程,尖銳的叉子狠狠紮進掌心,以此來轉移內心絞痛。


    鮮血不斷湧出來,順著手掌流在桌麵,白色襯衣袖口被血跡洇染。


    良久,她起身,留下咖啡費用和叉子的賠償費。


    服務員收拾餐桌的時候,看到桌上的血跡和微曲變形的叉子,觸目驚心。


    而後想起什麽,服務員追出去:“小姐,咖啡已經付過錢了。”


    她的背影如木偶般虛浮僵硬,消失在轉角。


    &


    第二天,林蘇曼還是去了醫院。


    她到走廊時,剛好看到厲海從病房出來。


    看到她,厲海眼眸微眯,下一秒又迴頭推開門,將厲夫人叫出來。


    厲夫人不明所以。


    正想問厲海原因,走出來後看到林蘇曼。


    她神情複雜,欲言又止。最終不發一言跟在厲海身後離開了。


    厲錦宇半躺在床上,床頭微微搖上來。


    床邊擺著支架,上麵放著展開的折疊手機,他正瀏覽最新資訊。


    一位英國照護人員溫聲用英語小聲提醒:“厲少爺,今天看手機已經超過半小時了。我幫您收走。”


    厲錦宇也不抗議。


    任她收走架子和手機。


    照護人員正準備調整床頭高度時,林蘇曼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你先出去。”厲錦宇用英文說道。


    他目露欣喜一瞬不瞬看著林蘇曼,話卻是對照護人員說的。“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好的。”照護人員出去了。


    林蘇曼嘴唇顫抖,垂眸調整情緒,緩緩關上門。


    厲海從海外雇來專家團隊,從頭至尾主導手術和日常護理。


    厲錦宇這麽重的傷,能在短短一個多月恢複到這個水平,已經是奇跡。


    林蘇曼麵無表情走到厲錦宇身前,目光緩緩流轉在他臉上。


    厲錦宇滿眸心疼,微微向她張開雙手。


    “小曼,你怎麽瘦成這樣,過來,讓我看看你。”


    “我天天盼著你來,你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見她神容憔悴,一言不發站在那兒。


    他又說道:“我不是怪你,隻是想你了。”


    “聽張秘書說了,你現在很忙很累。”


    “你過來讓我抱抱。”


    林蘇曼並沒有走過去,身子微微顫抖,手指緊緊按住掌中傷口。


    疼痛能幫她保持頭腦清醒,控製情緒。


    鮮血從紗布透出來。


    “你感覺怎樣了?”她深吸一口氣,畫了很重眼影,才遮住腫脹的眼睛。


    他的手無法舉太長時間,這會兒累了,自然垂下去了。


    聽到她語氣淡漠,厲錦宇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我好多了,你不用擔心。你怎麽了?心情不好?工作遇到麻煩了?”


    “我要離婚。”她吐出四個字,冷酷無情。


    她的聲線平靜,仿佛談著與她毫無關係的事。


    低頭從包裏拿出一份協議,遞到他身前:“麻煩你抽空簽一下離婚協議。”


    厲錦宇仿佛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他滿臉震驚望著她,“小曼,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什麽你很清楚。”林蘇曼嘴唇又顫抖,眼眶一熱。


    她立即轉身看向窗外,拳頭緊握,掌中的紗布被鮮血浸透了。


    聲音略顯沙啞,卻字字冒著寒氣,飄蕩在安靜的病房內。


    “聽說你腿被撞傷,就算出院,也會腿腳不便。”


    “我怕老了以後,還要像老媽子一樣照顧你。拖累我的生活質量。”


    厲錦宇臉色煞白,眼眸流露痛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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