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如往常,少年將沉睡中的青年拍醒,青年睡眼惺忪看向少年,似乎早已將心中的不快拋之腦後,至於少年的話他聽進去多少,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青年問道:“今天不是放假嗎?”


    馬上就到了年關,他們這些雜役弟子也難得被準許放假三天,三天後便是今年的最後一天,少華山許多大事都發生在那天,如內門弟子比試,雜役弟子進入傳功閣等。


    少年也似乎忘記了自己昨天是如何對青年的,一如往常先給自己盛了一碗粥,抿上一口,最後才淡淡道:“家裏的口糧快沒了,如果不想餓死,我們就必須去找點糧食迴來。”


    青年也起身給自己盛了一碗沒有鹽味的粥,雖然很難吃,但填飽肚子也很重要,不然就會餓得難受,頭腦昏沉,渾身無力。


    畢竟,他們都還是個普通人,終歸是比不得那些修士可以兩三天才進一次食,他們要是一頓不吃沒什麽,可一天不吃那就難受得不行。


    青年喝了一口粥,感到了肚子裏有貨,也不難受,這才問道:“我們是要下山嗎?”


    少年繼續喝粥,一碗見底,才不厭其煩,道:“先潛入後山。”


    “潛入後山?”


    青年一愣,不明白其中意思,道:“什麽叫潛入後山?”


    後山,隻有少華山外門和內門的弟子可以進入,而身為雜役弟子的他們是沒有資格進入的,因為裏麵的妖獸都是有修為的,他們身為雜役弟子身上都毫無半點修為,自然不可能是後山妖獸的對手,這也是為他們的安全考慮,所以,雜役弟子每日都隻是幫宗門幹些清潔煮飯的活計。


    既然如此落好處,那他們為什麽還要留在少華山,自然是因為身為少華山的雜役弟子每年能領到兩顆丹靈石,和一次進入傳功閣的機會。


    對於他們來說,進入傳功閣才是最重要的,因為隻要他們運氣好能拿到修煉心法,便可以像山上的人進行修煉,即便天賦再差,隻要能在四十歲之前成為修士,那也能當幾年山上的人,至少吃穿不在是什麽大問題。


    但雜役弟子這樣既無收入,又和普通人無異,他們總得要想辦法解決吃飯的問題才行,不然,還未等到修煉的機會,他們就先餓死在少華山的山腳下。


    而對於他們來說,沒有資源可以換取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偷偷潛入少華山的後山捉一兩隻暫時沒有納靈成功的妖獸,然後,在拿到小鎮裏去換些糧食迴來。


    其實,對於這些雜役弟子偷偷潛入後山之事,少華山的長老們都是知曉的,對此,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這些弟子也沒有辦法,除了靠這種方式換取生存,他們別無他法。


    隻是進入後山,對於這些人來說也是兇險萬分,對此他們也隻能生死自負,畢竟,富貴險中求,哪有隻有收獲不付出的道理?


    自知失言的少年喝完粥,隨意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嘴角,道:“你也就別問了,跟著去就行。”


    少年當然知道那耿直的家夥,如果讓他知道了後山是有明文規定禁止雜役弟子進入的,那家夥又不知道耿直出什麽幺蛾子道理來。


    吃完早飯,青年和少年迎著寒風出了門,朝著少華山後山方向走去,但他們帶的工具隻有一把柴刀,可當真是寒酸得很。


    同樣,陸陸續續的也有許多少華山的雜役弟子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其中有幾道身影是沈問丘所熟悉的,因為他們就是揍過沈問丘的王勝、李三等人。


    “喲嗬,樂凡,怎麽還跟這小子混,嫌自己命太長啊?想早點投胎啊?”那叫王勝的少年也看到了沈問丘和樂凡他們,他似乎是沒事幹,故意挑釁道:“嘿,小子,這臉好的挺快的嗎?怎麽你那位靠山給了你什麽靈丹妙藥啊,拿出來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唄!大家都是兄弟,就別那麽小氣了。”


    樂凡對於少年的嘲諷置若罔聞,而沈問丘聽了王勝的話,則是微微皺眉,自從他被王勝打了之後,他對王勝就沒什麽好感,如今,王勝這種自來熟的嘴臉讓他更加不喜歡。


    即便是讀書人,但也不是任人欺淩,胡亂原諒他人的,對於一些不喜歡的事,他們也會像江湖遊俠兒那般嫉惡如仇,甚至會比他們固執,甚至可以說是達到了一種偏執狀態。


    所以,麵對王勝,沈問丘更多的是皺眉,如果不是樂凡昨天的那些話,和他自身的文化修養,壓抑著他的脾氣,使他心緒不至於過於激動,他真可能不顧一切,恨不得上去給這王勝一兩個大嘴巴子。


    但他沈問丘如今,明顯是打不過此人,隻能遠離他一點才行,至少看著不鬧心,故此,沈問丘皺了皺眉頭,便將頭扭向一邊。


    “喲嗬,大哥,你看這小子還傲嬌上了,看不起咱們兄弟幾個了?”王勝身邊的李三看到沈問丘做出扭頭不屑的動作對王勝道。


    王勝拍了拍李三的肩膀,故作意味深長,長長輸了口氣,道:“沒辦法,誰叫人家有靠山呢?這走出來的步伐都飄著呢?這六親不認的步伐,就跟他已經不是雜役弟子一樣了。”


    李三笑道:“大哥,這小子真以為自己靠山,就了不起了,結果還不是一樣要跟我們這一群雜役弟子待在一塊?不一樣還是塊廢物,哈哈……”


    頓時,眾人歡笑一堂。


    “算了,走吧!人家傲嬌得很,不稀罕跟咱們玩,咱們就不要覥著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咯!”王勝嘲諷了一句,便加快了步伐,跑了起來,步子歡快,好像是為自己剛剛的挑釁舉動慶祝一般。


    其他的少年也快步跟了上去,踩著和王勝一樣歡快的步伐,就是為了慶祝自己老大成功的損了一個有背景之人感到高興一般。


    沈問丘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說自己有靠山,難道就因為樂凡跟他們說過自己有背景,他們就信了。不過,有一點,他覺得少年說的話邏輯很怪,尤其是他們這一句“結果還不是一樣要跟我們這一群雜役弟子待在一塊?不一樣還是塊廢物”,如果自己是一塊廢物?那他們算不算是廢物呢?


    他看著那群少年歡快離開的背影,對走在自己前麵的少年問道:“他們這樣挑釁你,你也不生氣?也能忍住?”


    走在前麵的少年停下腳步,看向沈問丘,問道:“如果說狗咬了你一口,你會不會也咬它一口?”


    “會,而且不止是一口。”


    沈問丘迴答道,少年微微一怔,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樣的話能從一個渾身書卷氣的家夥口中說出來,難道自己昨天對他的教育一點也不管用了,不過,他這處理方式也忒……


    不等少年思緒飄飛,停頓了一下的青年又繼續說道:“我首先會選擇弄死它,然後把它用酒燉了,再慢慢一口一口將它咬進自己的肚子裏去,因為這種狗實在是太讓人討厭,討厭到讓人感到嫉恨、甚至是缺心眼……”


    少年還以為青年當真是傻了吧唧的,會錯了意,卻沒想到這青年還有這般嫉惡如仇的一麵,這一點,他很喜歡,這一刻,他才發現青年其實還蠻好的,對脾氣,隻是在有些事情上,青年實在是太軸了,不讓人喜歡。


    少年上下打量青年,因為對於青年的迴答,少年也知道他沈問丘剛剛用了多大心力修養才將衝動得要上去給王勝一頓胖揍的行為壓抑下來,這是一個極大的進步,也是一個極好的開端,少年這才道:“嗯,說得挺好的,但對於現在的你來說不現實。”


    少年說完,繼續前行……


    青年想了想,總覺得不對勁,身為儒家子弟,自己剛剛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即便王勝再怎麽不是,自己應該將他教訓一頓,然後再對他進行思想教育,教其改錯,才符合聖賢道理,怎麽能想著弄死他,弄死他一般都是不得已的手段才是。


    少年迴頭看了一眼,見青年傻愣在原地,道:“你還吃不吃飯了?”


    聽得少年的喊話,青年也不在糾結剛剛自己的言行,不再吾日三省吾身,跟上少年,迎著凜冽寒風行走在漫天銀白之中……


    ……


    後山極為綿遠寬廣,逶迤平緩,但這些雜役弟子隻會選擇在距離山腳最多五裏遠的範圍內活動,因為這個範圍比較少已經成功納靈的妖獸活動,對於少年們這種沒有修為的存在,危險大大降低,至少碰到納靈境一重修為的妖獸,他們還能有反抗之力。


    少年拿起柴刀,朝著一旁的翠綠竹子砍了下去,立時,綠竹上方如雪崩一般嘩啦啦砸下,砸得少年滿身是雪。


    一旁看著少年被雪塊砸得狼狽不堪的青年忍俊不禁,他疑惑道:“你砍竹子做什麽?”


    少年突突突繼續砍竹子,雪也是嘩啦啦砸下,直到砍完三棵竹子,他才一邊拉扯竹子一邊說道:“做陷阱,捕獵。”


    “捕獵?我們不是要下山換糧食嗎?”青年疑惑。


    少年沒好氣道:“你有錢嗎?沒錢,你怎麽換,賣身嗎?”


    青年掏出荷包,蹲下身將白花花的一百多兩白銀遞到少年麵前,弱弱的問道:“這個算嗎?”


    少年頓時無語,心中無力,真想罵他一句,“你有錢怎麽不早說,靠!”


    若是青年知道少年此時的想法還不得委屈道:“你又沒問,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


    少年臉色陰沉道:“算。”


    “那我們還繼續捕獵還是下山去?”


    青年繼續作死的問了一句,少年眼神淩厲瞪了他一眼,青年訕訕收聲,既然來了這後山,哪還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隻是青年這個小中產家庭出身的人,打小生活的富裕,不愁衣食,不識人間疾苦,他也不知道雜役弟子的苦日子是怎麽樣的。


    反正這兩天隻是讓他掃地,他幾乎都成了閑人,原本他剛學會掃地技巧正開心玩著就讓賈葉玄給推下懸崖,第二天又白玩了一天。


    這兩天除了被打了幾頓,青年是啥活也沒幹呀?


    又怎麽會知道生活艱難且不易,人間自是多疾苦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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