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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倆一路去了從前李貴妃的寢宮,永平公主被關在她一直以來居住的偏殿裏。


    看押永平公主的內侍和宮女立時去給潤容開門,潤容帶著人陪著清容進門。


    永平公主身上仍舊穿著之前的龍袍,聽見開門的聲音,她抬頭去看,就瞧見清容穿著一身青色衣裙,外麵的褙子上繡著薔薇花的花紋。


    眼前的人,仿佛仍是她未出嫁時的青澀樣子,神情永遠是那麽清淡自若,漫不經心。


    “沈清容,你我相識十年了。”永平公主頹然抱著腿,坐在床邊的腳踏上。


    清容沒有應永平公主的話,隻是默然的盯著她看。


    永平公主看見清容的表情,更是心緒翻湧,盈滿了憤怒與不甘,“你憑什麽這樣看著我。”


    清容覺得她這火氣上來的很神經很莫名其妙,有些無奈道:“那我怎樣看你,你心裏才舒服呢?”


    永平公主此時此刻的眼裏似是隻能看見沈清容,除了她對潤容與托著三尺白綾的宮女視而不見。


    “沈清容,我不明白,我想不明白……”永平公主眼中流露出的情感很複雜,是充滿了疑問,真的想不通。


    清容也好奇,永平公主的執念到底是什麽,便要走近。


    潤容卻拉了一把清容,對她搖了搖頭小聲道:“她恐怕早已瘋癲,你何必上前,仔細她傷了你。”


    清容拍了拍潤容的手,溫和的笑了笑,直接走上前,索性盤膝坐在永平公主麵前,道:“你有什麽想不明白的,我若能給你解答,自給你解答清楚。”


    此時此刻的清容,對即將走向死亡的永平公主隻留下可憐與無奈。


    她生在皇家,從小到大受盡了眾星捧月的疼愛,放眼天下,似乎沒有她得不到的。可唯獨心愛之人的真心,美好的婚姻,與摯愛的孩子,是她所不能得到的。


    先帝與李貴妃給予永平公主的愛,顯然是畸形的,剝去權利的外衣,隻剩下溺愛而已。她們沒教會永平公主正常的愛,做人的原則與底線。


    所以永平公主的原則隻有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擋路的人,統統可以去死,因為,隻有她自己才是最珍貴的。


    “明明我才是公主,我才得天獨厚,我才應該無所畏懼。我才可以高傲而泰然自若的活著。可你沈清容卻比我還要驕傲,你自命清高,偏偏旁人都喜歡你,都吃你那一套。為什麽我就不可以?”


    永平公主說到這裏,眼中滿是委屈,有點像幼兒園裏做得好但是沒有得到表揚得到小紅花的孩子。


    “做基金會,做慈善施恩,我也做。不僅如此,我還把女人的地位太高,讓她們能自由自在的過日子,讓她們能像男人一樣的生活。可她們一個個的都巴不得我去死。難道我做的沒你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憑什麽你能求仁得仁,我這個天之驕女,卻永遠敗於你手?”


    永平公主顯然不止是想不通,還覺著很恥辱。


    清容搖了搖頭,“你希望女子和男子一樣能平等的生活,女子的命運再不被男子主宰這沒有錯。可你卻沒有想過,她們是不是願意。”


    永平公主聽清容這樣說,忍不住大笑,“她們真是賤的可憐,賤的可笑。生來就是賤婢,賤皮子。”永平公主說著,語氣越發怨毒起來。


    清容卻不以為然,“自秦焚書坑爐,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當權者行的便是愚民之事,自古以來,平民百姓便是民智難開。她們讀書者少,明文史,知謀略更少。你所思所考,她們自不能明白。這卻並不是她們就願意自輕自賤,這也不代表你能用為她們好,來逼迫她們,更何況,你對她們是生死相逼。”


    永平公主似是聽懂了,可仍舊不以為然。


    清容卻直接道:“就好像先帝與貴妃,他們說是為了你好,可他們迫你做了你不想做的事。哪怕你去南疆可以當王後,可你仍舊不願意。以己度人,將心比心。”


    永平公主強辯道:“這不一樣。南疆是什麽樣的日子,他們並不是真的為我好。可我來日讓她們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大抵人都如此,永遠沒辦法徹底的換位。這就好比清容上輩子覺著單身不生孩子真好,可她的女同事卻覺得她這樣一定很孤獨不幸福,瘋狂的給她介紹相親,非要把她拖進結婚生子的泥潭裏。


    清容澹然一笑,“你不是她們,她們也不是你。你覺著好的,她們未必這樣覺著。你卻非用生死威逼她們。更何況,你可以為女子某得更多的權利,卻未必非要踩在男子的身上。女子的平等,為什麽非要同男子對立呢?”


    這個問題別說永平公主想不明白,放到上輩子,多少現代人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反正婦女平等這件事,在生育權沒有解決時,也很難真正絕對的平等。


    何況如今永平公主想要在封建社會裏振臂一唿,解放婦女,那簡直是癡人說夢,太難了。


    永平公主仍舊死不悔改的說道:“癲覆乾坤,自然要流血,要付出代價。我以為你會理解我。”


    清容道:“我自然理解你,卻不認同你的做法。無論是先帝還是你的統治,其實都是一樣,隻為了滿足你們自己的私心罷了。”


    潤容大約能聽懂清容的話,眼見永平公主越說越來勁兒,忍不住道:“清容,你也不必同她多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做下那等喪盡天良的事……”


    永平公主突然拔高了聲音,繼續無視潤容,與清容道:“沈清容是你告訴我,我是一國公主,我享受著萬民的擁戴與供奉,就該承擔一國公主的職責。”


    清容倏地想起當年永平公主在和親南疆之前,她同永平公主說過的話。清容眼下有些不能理解永平公主的執著了。


    永平公主橫著眼睛,“我這一生,你是第一個那麽輕蔑的看我,那麽明顯鄙夷我的人。”


    清容覺著永平公主可能有點偏執型人格。


    永平公主看著清容的眼神,淒然一笑,“如今還是一樣,你對我的輕蔑與鄙夷從來都沒有變過。”


    清容尷尬道:“公主,其實您不必在意我如何看你的。”


    永平公主卻失魂落魄的搖頭,道:“不,你讓我發覺了我自己的不堪……”說到這裏,永平公主忽然站起來,她似乎把要對清容說的話都說完了。


    潤容瞧著很是警惕,忍不住上前兩步替清容去防著永平公主。


    永平公主看著清容背後端著白綾的人,淡淡道:“把那個放下,你們出去吧。”


    潤容見她已然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了,也願意給她留有死後的尊嚴,便上前服了一把要站起來的清容。


    清容沒有再同永平公主說什麽,隻是最後向著她微微低了低頭,算是對她這位高傲的公主最後的送別。


    潤容、清容兩個互相攙扶著走出屋子,立時命人關了門。兩人站在門口,也不離去。


    倒是潤容見清容神情凝重,湊趣的說道:“難怪永平公主這麽討厭你,剛開始你迴家的時候我也頂討厭你,不止我,大姐、沈沛容、沈泠容都頂煩你那個勁兒。”


    清容忍不住好奇道:“什麽勁兒?”


    潤容道:“永平公主說的啊,總那麽傲氣十足的,泰然自若,誰也不怕誰也不在乎的那個樣子。”


    清容不禁默默檢討,她不覺得自己是那種看著牛哄哄沒有親和力的人啊。


    “我後來才覺得,你大約是真的不在乎。你什麽都不在乎,你也什麽都不想要。給你什麽你就要什麽,不給你什麽你也不惦記。原來那不是高傲,是無欲無求,看破人生。”


    清容聽不出來這是誇她還是讚她,隻是忍俊不禁道:“其實也不是什麽都不想要,隻不過我一直都是一無所有,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不過後來就不這樣了,否則我怎麽會卑躬屈膝的給永平公主當了這麽久的奴才呢?”


    清容簡單的總結起來,其實她這輩子活得是帶著莫名穿越的怨氣,破罐子破摔不怕死的態度,才會讓人覺得無欲無求的高傲啊。


    誤會,一個美麗的誤會。


    這時間,屋裏嘭的一聲,她們聽見什麽東西倒地的聲音。


    潤容和清容都不去看,卻是跟著潤容來的人一把推開了門。


    片刻之後,宮女躬身站在潤容的身側,小聲道:“永平公主去了。”


    潤容緊緊的握住清容的手,道:“這件事兒了了。”她似是鬆了一口氣。


    元鳳二年九月初十,永平公主於輕塵殿自裁,這場長達近兩年的黑暗統治,史稱元鳳亂政。


    永平公主發動的泰山屠殺,和令人發指的殺父弑母、屠殺兄弟,史書留名。


    遼王將年號又重新改為天啟四十八年,為緬懷先帝,已示尊敬,他預備鄭重其事的為先帝守孝三月。


    等來年元月初一,改年號稱帝。


    從輕塵殿離開,清容也覺著身心一輕。又忍不住好奇的問潤容道:“永平公主的事算了了,你打算怎麽處置沈沛容和沈泠容。”


    潤容沒迴答,同樣好奇的反問清容,“你想怎麽處置?”


    清容一時也想不出來,隻訥訥的感歎,“我覺著她們也不是罪大惡極,處死總不至於吧?”


    清容作為一個現代人,腦中確實沒有處死誰的那根弦兒。


    潤容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忽然笑起來,“其實你若不提,我幾乎都把她給忘了。”


    也是,如今潤容站在的高度,是沈泠容和沈沛容這輩子都不能企及的,估計讓她們活著看潤容幸福、滋潤的過日子,就是對她們最大的懲罰吧?


    畢竟當年在沈家,沈沛容和沈泠容才是最得寵愛,要啥有啥的女兒。她和潤容簡直是被她們兩個欺壓、搶奪著長大的呢。


    遼王將永平公主冊封的女官名冊送到了潤容手裏,潤容被清容影響,立時讓人去製作這些女官的簡曆,在永平公主亂政期間,她們都做了什麽,無論好事壞事,事無巨細的都要寫下來。


    等一一看過,把那些助紂為虐沒做好事的人都挑了出來,若手上沾有人命的,便都按照律例處置。


    剩下那些做得好的,潤容便做主請這些人入宮,安慰一二,並說明這些人可以繼續做基金會的女官。


    忠義伯府借著上麵處置沈泠容的機會,直接下了休書,將沈泠容踢出了忠義伯府。沛容也被夫家休棄,送迴了沈家。


    遼王執政之後,大力革除了依附李家的一些官員,諸如沈泠容的母舅趙家,沈家一類。


    並從這幾年的地方政績裏,不拘一格的提拔了一大波政績卓越的官員進京。


    朝中大半官員因著這樣的舉措填滿,自然都感念聖恩。


    清容覺著,從另外一個角度看,算是變相的鞏固了皇權。


    原本沈澤端、沈澤章兩兄弟在朝堂保持中立,卻因為趙姨娘與沈泠容的關係,站錯了隊,自然對著母女百般怨怪。


    沈泠容被休棄迴家後,跟趙姨娘的日子便越發艱難。


    沈澤章忖著潤容在遼王跟前的地位,自要找潤容去說情。


    彼時清容也在宮裏陪著潤容籌劃大梁未來女官發展的事項。


    一聽說沈澤章求見,潤容竟有些怔愣,瞧著是在思考什麽。


    自潤容嫁給遼王,自沈家站隊李家勢力之後,她們已經許久沒見過沈澤章了。


    良久,潤容羽扇一般的睫毛忽閃著眨了眨,才抬眼,道:“請他來吧。”


    內侍們很快無聲的將沈澤章帶進門來。


    沈澤章很恭敬的向著潤容請安。


    潤容麵無表情,淡淡道:“沈大人免禮。”這種生分有些刻意。


    清容在潤容的身邊,無聲握了握清容的手。


    沈澤章抬起頭來,滿臉的滄桑,照比十年前,他已經很有些老態了。


    他看見潤容和清容都在,先有些尷尬,旋即又默然咳了咳,才道:“你們兩個,倒是一向都好。”


    潤容忍不住極低的冷笑出來,“不勞沈大人費心,我們兩個一向不是很好,不過如今算是苦盡甘來了。”


    沈澤章臉上又流露出尷尬之色,握拳在鼻尖垂頭咳了咳,極力的忍著尷尬,道:“你們兩個盡管過繼給了奉國夫人,可到底也是我的女兒,是我生我養你們長大的……”


    潤容自然知道沈澤章是為什麽而來,因為當初遼王提起沈家的時候,還是潤容開的口,讓遼王不必在意她,該如何處置沈家,就如何處置沈家的。


    如今沈澤章進宮求見,又肯拉下臉來以往昔的,鮮見是求情來的。


    “是母親生的我,我是在沈家長大。可我嫁人,我和王爺這些年擔驚受怕,卻沒得到沈家半點照顧。沈大人你得明白,沈家如今還能在京城,就是因為生養了我。若連這點恩惠也沒有,沈家已經跟趙家一樣,貶為庶民了。”潤容斷然打斷了沈澤章的話,擲地有聲。


    沈澤章卻仍舊厚著臉皮,語重心長道:“潤容,你往後地位不同,你該明白,你需要有力的母家和你互相扶持。”


    “前朝我自有祹哥兒和清容,她們就是我的母家,是我的親人。我們這幾個被沈家遺棄不要的棄子,一直也是這樣相依為命起來的。往後,也會如此。”


    如此,沈澤章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卻道:“我對你們母女不住,可還有你兄長,你好歹……”


    潤容卻不理會沈澤章,直接端茶送人。


    等人走了,潤容有些失落的問清容,道:“我,是不是有點太冷血無情了?”


    清容卻搖了搖頭,“從小到大,他心裏就隻有沈沛容和沈泠容兩個女兒。誰種的因,誰自然就要來嚐這個果。”


    可潤容仍舊悶悶的,提不起精神來。


    清容以手支額,有些唏噓的感歎道:“潤容,你真要做皇後了。小時候在正房裏你搶我糕點的時候,我可一點都想不到。”


    潤容這才被她引得有點發笑,“是啊,小時候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可如今我自己的孩子都滿地跑了。”


    說話間,止戈帶著另一個小家夥兒跑進門,看見清容,很歡喜的撲過去,“姨母!”


    止戈跟清容是很親近,每次一看見清容,就撲上去要清容抱。


    潤容瞧著既是高興,又有些心疼,道:“你都這個年紀了,卻還沒有孩子呢。你和宋昭的婚事,該著急一些了。”


    清容卻笑而不語,隻把止戈抱在懷裏逗弄著玩。


    轉眼又是年關,亂了近兩年的京城,又是從前的熱鬧平靜。


    一清早,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直響徹了整個京城。


    看熱鬧的人從各家出來,變能瞧見巷子盡頭的送嫁隊伍,那熱鬧陣勢,又是十裏紅妝。


    清容坐在八抬大轎,重新入魏國公府。


    魏國公夫婦帶著一眾兒孫、媳婦站在門口迎親。


    清容在喜堂上跪下,便聽見魏國公夫人帶著哭腔說:“好孩子,好孩子,希望你和昭兒長長久久……”她歡喜的有些哽咽。


    清容遙想起當年嫁入宋家的情景,心裏也帶著說不出的唏噓。


    宋昭掀開清容的蓋頭,屋子裏便隻有兩個人。


    紅燭跳動下,映照著兩個人的臉。


    宋昭眼中盈滿了水光,充滿了欣喜、疼惜、寵溺的眼睛,一轉不轉的盯著清容微微泛紅的臉。


    他說:“我的小姑娘,餘生請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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