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鈺意識到最近的付衡不太對勁。


    他上班之前會格外注意儀容,也會噴味道不算濃烈的香水在耳後。


    甚至於連手表的顏色也和西裝一致,看上去是很有品味的青年男子。


    而且,像是單身的。


    陳鈺試探性地問過他:“最近有新項目了?”


    付衡站在穿衣鏡前打理著頭發,心不在焉地迴道:“就老樣子,項目嘛,永遠都做不完。”接著才迴頭看向陳鈺:“對了,我今晚不迴來吃,不用等我。”


    陳鈺點點頭,連原因都不再問。


    他們的婚姻其實已經到了搖搖欲墜的續存期,陳鈺聽說過不少他在外麵的那些風流事,可她在與他結婚之前就是清楚這些的,所以也從來不會為此而消沉。


    但她也聽說,付衡現在的項目是在和文化局做對接。


    而文化局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勞務派遣。


    這個念頭在陳鈺的腦子裏隻閃現了一瞬,她很快就不以為意地穿上外套,也出了門。


    8點鍾的時候,林一羅準時到了單位。


    她最近因嚴重缺乏睡眠而被低氣壓籠罩,印象裏記得自己是6點多睡著的,好像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手機鬧鈴就準時在7點響起。難受歸難受,她還是得咬著牙爬起來收拾洗漱。


    最近的她通過李鐵的關係進了文化局做事,雖然是勞務派遣,可她並不在意身份問題。


    她需要的是機會。


    而李鐵為她創造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她必須要好好珍惜才行。


    吃完了拿到單位裏的早餐,林一羅還一板一眼地站在複印機前等著表格打好,她的直屬上司是個40出頭的高個子男人,姓王,林一羅叫他王主任。


    他走過來喊她一聲,她迴過頭去,見他一邊穿著外套一邊問苦力:“咖啡都給他們衝完了吧?”


    她點點頭:“衝完了,都送過去了。”


    “那行,把你衣服拿上,跟我出去一趟。”


    每周都要跟他往外麵跑幾次,林一羅漸漸學會不問“去哪兒?”,免得遭白眼。


    聰明且有經驗的做法是踩著高跟鞋小跑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把抓起外套糊弄到身上跟著他下樓,鑽進副駕駛時係好安全帶,再給他打開車內音響轉到第五頻道。


    得到的是他表情微妙的撇嘴一笑,難得讚許道:“行啊,手腳越發利索了。”


    林一羅隻是笑笑,她在這裏表現出的都是人畜無害的純善模樣。


    到了現場,來的人並不是隻有當地電視台的,還有幾個年輕的小記者正拿著錄音筆在對當事人做采訪。


    王主任也走上前去,林一羅跟在他身後。


    被采訪的當事人是位中年婦女,地地道道的釘子戶,見突然出現的王主任和林一羅也隻是瞟一眼,並無絲毫在意,仿佛來采訪的人越多她氣勢就越高,拔尖了嗓子繼續高聲闊論:“這人活著都是兩條腿支著肚子,他們那些人活得滋潤了還想怎麽著,跑咱們老百姓地盤上割肉吃算什麽迴事?我全家老小一直在這住了幾十多年了,如今他們一句‘耽誤新樓盤打地基’就想把我們當成老鼠一樣給轟走啊?這社會還有沒有個主事兒的了,有錢怎麽了,有錢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欺負人!”


    王主任迴過頭來貼近林一羅,小聲在她耳邊說:“我見過不少撒潑的,可還沒見過撒潑也會用成語的。”


    那廂還在情緒高昂地理論:“你們都是記者,你們都替我說句公道話,我也是念過幾年書的,我也不是不支持拆遷,可讓他們拆完了這兒,讓我們住哪兒去啊?就給那麽點兒賠償補助金,在這大地段租個半年房子都緊緊巴巴,再說了還得照顧老人和孩子,就怕在這半年裏哪個病了,哪個交學校夥食費了,難道我們全家上下都得喝西北風去?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人沒了房子,就沒了窩,沒了窩,連落腳的根都荒蕪了。


    見她歎氣,王主任皺起眉頭用手肘碰碰她,“愣什麽呢?”又把錄音筆塞給她:“你拿會兒,我手舉得酸。”


    林一羅接過錄音筆,忽然聽聞身後傳來腳步聲,轉頭去看,見幾個男人正朝這邊走來。


    2.


    走在最前麵的男人可以說是周身金光閃耀,他身形修長而挺拔,肩膀寬毅,將那套適用於歐洲人的阿曼尼西裝穿出了為其量身定做般的契合。


    男人的五官帶有絲冷峻,卻又夾雜著漂亮溫潤的清秀,這種奇異的組合難免令人覺得矛盾,可偏偏放在他那張臉上又是格外恰當。


    他的身上有一股淩人氣勢,但被他恰到好處地收斂了幾分,不會彰顯鋒芒,也足夠令人畏懼,配合著那張臉,怕是“英俊”與“勝似潘安”之類的形容詞也略顯微不足道了。


    林一羅一路盯著他走過來,大概是因為對方未曾發現她的視線,於是她便更加肆無忌憚地看著他不轉眼。


    這是她和付衡在工作場合中第三次相遇。


    見如此儀表堂堂的男人帶著一幫人靠近,方才還在氣勢洶洶的中年婦女登時閉上嘴,擰過眉心,臉上寫滿狐疑,警惕地詢問道:“你是誰?”分明不像是記者的樣。


    付衡非常坦然,若有若無地露出半毫笑意,大概是為表應有的禮節。


    他沒有迴答對方毫無友好語氣可言的問題,隻將自己的名片遞給麵前的中年婦女,在對方接過到看完又麵露詫異地抬頭的過程中,他始終不動聲色。末了隻是對中年婦女做出屋裏請的手勢,中年婦女便條件反射一般打開了身後自家的房門。她先走了進去,男人隨後,順手關了門。


    留下在場的數名記者搞不清楚狀況,卻也沒看出什麽過於奇怪的端倪,彼此研究研究,又看看男人留在門旁的那群如門神般的人,於是大部分人立刻打道迴府。


    “這麽慢呢,付衡都來了,今天這事兒肯定能平。對,他是付衡,你聽說過吧?他可是……”


    話還沒說完,就見不遠處的那扇房門從裏麵打開,首先走出來的是付衡,一並走出的是中年婦女及他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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