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聰媽媽滿臉淚痕地看著女兒,她勸道:“迴去吧,聰聰,媽媽能處理……”


    “為什麽所有人都在欺負我?”米聰字字珠璣,卻始終沒有流一滴淚,“就因為我是女的?就因為我沒有力量?如果我也擁有男人一樣的力量,是不是就不會被這麽踐踏了?還是說,我家要是有權有勢的話,就沒人敢選我來做靶子?”


    米聰媽媽捂住了嘴,神色悲痛。


    米聰最後說出的是一句充滿了絕望的遺言,那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我一個人沒辦法抗爭的,但其他人都不願和我一起來指證,是因為她們和我一樣,沒有靠山,沒有背景,她們隻想自保。所以,我隻能靠我自己來想辦法了。”


    7.


    如果沒有付衡,陳鈺的人生很有可能是另一番景象。


    在嫁給付衡之前,她也曾心儀過另外的人。


    那時的陳鈺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


    普普通通的年紀,可卻掩蓋不了她生來就耀眼的特別。從四五歲開始,她就是住宅小區裏最漂亮的丫頭。皮膚白淨,性格活潑,總愛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剛上小學那會兒,她就收了滿滿一抽屜的情書。


    可異性緣太好,也會使她短短十三年的人生出現欠缺——那就是總遭遇同性的嫉妒。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過同性朋友,不過她卻也未曾寂寞過。並且為了擺脫看似柔弱的外表,十歲起,陳鈺就很有思想地跑到當地的跆拳道館成為了第一個年齡最小的女學員。


    十歲到十三這三年裏,連她自己都承認,她沒有朋友,她的朋友隻有跆拳道。


    說到底,她就是個與眾不同的存在,就連她的家庭背景都那麽與眾不同。家境富庶,但是最初也要逃避一些她不理解的事情。所以,有那麽一段時間,她和媽媽住在了父親朋友的家裏。


    齊家是別墅區中最為顯眼的套房,走進樓下的客廳時,齊先生和他的妻子早就已經等候許久。他的妻子要比陳鈺母親大上幾歲,很熱情地接過母親手裏提著的行李,又撫慰道:“真是難為你們母女了,我都聽說了。唉,想在這裏住多久就住多久,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千萬別外道。”


    陳鈺倒是很開朗地叫著“齊阿姨好”,又轉頭看向坐在藤椅上的高大男人,彎著眼睛禮貌地鞠了一個躬:“齊叔叔好。”


    齊先生拄著紅木拐杖站起身來,陳鈺這才發現,他的左腿隻剩殘肢,幾乎是癱瘓的。麵對新加入家庭的兩位成員,他嚴苟的臉上也隻是閃現了一瞬的和氣:“來啦,一路辛苦了。”


    當天晚上,齊先生家的保姆準備了豐盛的接風宴。可母親胃口不好沒有吃多少,早早地去準備好的客房裏休息了。


    陳鈺看到母親這樣很擔心,本想追上去的,但齊阿姨卻告訴她:“小鈺,讓你媽媽自己靜靜,她需要時間。”


    “……哦,好。”陳鈺隻好點點頭,繼續吃著餐桌上的飯菜。


    齊先生在這時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鍾,念叨一句:“7點多,齊珩也該上完自習迴來了。”


    “快了快了,差不多這時候。”齊阿姨應聲。


    話音才剛落下,門外就傳來鑰匙聲。沒一會兒就有背著耐克書包的男生走進來,陳鈺轉頭望去,那便是她第一次見到齊珩。


    大概那一幕過於刻骨銘心,所以陳鈺堅信無論多少年之後她也會記得。十七歲上下的年紀,他穿著黑色的高中校服,白襯衫領子翻在外麵,幹淨的仿佛沒有沾染一絲灰塵。那張臉在第一眼看去會令人覺得太精致秀氣,尤其是如墨般黑亮的眼珠,彬彬有禮的微笑,讓當時不過隻有十三歲的陳鈺,瞬間就對這個年長她的男生產生了難以遏止的好感。


    “爸,媽,這是……”他把書包放到沙發上麵,走過來望了陳鈺一眼。


    齊先生招手讓他坐到餐桌旁:“齊珩,我前幾天和你說過的,她是爸爸朋友的女兒,名字叫陳鈺。”


    齊珩立刻懂了,在父母的麵前,他有時很會裝乖,於是凝視著對麵長得挺漂亮的小女孩笑笑,隔著桌子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齊珩,多大了?”


    陳鈺和他握手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咧著嘴傻笑:“我十三歲。”


    “這麽小,我大你四歲呢。”


    麵前的男生個子很高很瘦,卻不會讓人覺得孱弱,反而膚色健康瘦得也很結實,微笑的嘴角倒也顯現出親切。


    陳鈺不自覺地又開始發愣,看著他低頭吃飯的模樣,不知為何又是一陣微妙的心跳。她知道父親剛剛去世,她現在不應該亂想,可是她也沒辦法,她控製不了自己的心情。


    晚上和母親睡在客房,陳鈺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轉頭看向紗製窗簾外的夜空,閑著無聊便數起星星。以前她曾經數到過1096顆,而今天夜裏在睡著之前,她很清楚地記得自己數了1178顆星星。


    8.


    自從陳鈺住進了家裏,齊珩就發現他十七年來原本隻有一件不如意的事情的這種想法要改觀,因為又多了一件。打從他懂事開始,他的煩惱就都圍繞著他的名字。對,這名字取得完全不合他意。


    一點男人味兒都沒有的名字,齊珩無時無刻不痛恨這名字富含的娘娘腔成分。現在把話說迴來,他人生第二件煩心事,就要屬那個小小的不速之客——陳鈺。


    想來在初見那天,他的偽裝給她留下了極好的印象,所以她就把他當成可以“陪她玩”的大哥哥了。說實話,齊珩在外人麵前總會先表露最好的一麵,但時間一長,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看穿了他那副彬彬有禮的麵具下,是可恨的大男子主義。說他虛偽也好,說他表裏不一也好,還不如套用他們高中班主任形容他的話:齊珩啊,這小子腦子特別聰明,可就是不玩活,壓根就是一個不懂事成熟晚的大男孩,還一肚子的壞心眼兒。


    所以漸漸地,陳鈺也發現了這些被他隱藏的巧妙的小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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