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在剛帶我的時候就曾經教過我,凡事都要尋出個真相來,很多案子本身是假的,是有人想要讓警方誤以為結果是真實的才製造出的假象,你教我要用腦子去感受,而不是光用眼睛看,那些救不了人,而我們是警察,我們生來就是去救死扶傷的。”


    “放屁!”老江一怒之下摔了筷子,“救死扶傷是他媽的醫生做的事兒,管你個做警察的鳥事?你都幾歲了你?20出頭啊?血氣方剛呢?你孩子都快要到你肩膀頭了,你在這扯什麽救苦救難,你沒有緊箍咒,你不是去西天取經的孫悟空!”


    彭鳴忽然冷哼一聲,“去西天取經倒好了,最起碼知道路上的都是妖怪,打打殺殺又不犯法,手裏好歹還有兵器,可我現在呢,連個警官證都沒了,活到這個歲數一無所有,想要知道個真相都被打壓,我怎麽敢讓我女兒知道她有這樣一個無能的父親?我怎麽讓她來麵對日後的人生?她也是個女孩,她將來要長大要麵對社會,我拿什麽保護她?我甚至都無法讓她放心地去走夜路!”


    “彭鳴。”老江不想惹得周圍顧客注意,他壓低了聲音,再次勸說起來:“我和你說過,6年前的案子已經結束了,無論結果是什麽,那都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什麽人什麽命,那是她的命不好,又不是所有女孩都和她一樣下場。”


    “那是因為沒有人敢像她一樣勇敢。”彭鳴竟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句話。


    老江神色一凜。


    彭鳴的眼神很堅定,他的情緒也很穩定,哪怕心裏的確惱火,卻還是能夠平和地說出:“其實你也一定知道真相是什麽,但你選擇不去相信,而我也能夠感知得到真相,隻不過我想要去確定它是不是我想的那種。師父,如果連我們都不去爭取,普通人要怎樣去應對那些超越階級的壓迫?難道有錢有勢就可以胡作非為,貧窮底層就必須甘為魚肉?”


    老江的眼神閃爍起來,他冷不丁地問道:“你見過了誰?”


    彭鳴沒有迴應。


    老江似有些恐懼地追問:“你都知道了多少?”


    “我什麽都不知道。”彭鳴微微歎息一聲,他懇求般地看著老江,“師父,如果你真的覺得是為我好,至少告訴我一些6年前的事情,不然,我也隻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一點點地去尋找。”


    老江感到絕望地搖了搖頭:“你放著好日子不過,你偏偏要入歧途。”


    “我想要找到真相而已,怎麽就是歧途了?”


    “你難道沒看見她的下場嗎?”這個“她”,老江指的自然是丞童。


    彭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老江字字珠璣:“前程盡毀,家破人亡,連自己的性命都沒了,她有多慘,你看沒看見?”


    “我看見了。”彭鳴說,“我知道她是被害人,可我不會因為害怕成為她,就要假裝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不去說,沉默隻會讓邪惡盛行,我不想我女兒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成人,更不想讓她也經曆軟弱、妥協的一生。”


    “你以為你這樣的覺悟能換來什麽改變嗎?”老江嘲諷地笑出來,“我告訴你,彭鳴,你再這樣執迷不悟,連我也救不了你了。”


    彭鳴尚不明白老江這句話的含義,他以為師父隻是和往常一樣在“倚老賣老”,所以才會不以為意地迴應一句:“我沒有執迷不悟,我在做我應該做的事。”


    老江的眼神黯下,像是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意。


    5.


    “這是什麽?”


    當宋爍睡醒之後,看到林一羅遞來的那個信封時,略有困惑地蹙起了眉頭。


    “3萬塊。”林一羅迴答。


    宋爍的眉心便皺得更緊了些。


    “之前不是也斷斷續續地給過你一些嘛,這次的錢是我和付衡之前存的一筆存折到了期限,連本帶利一共是這些。”林一羅將信封推到他的床邊,“正好你現在醒了,我一會兒打算出門,怕忘記這件事就快些過來交給你,你可以先把這些拿去還債,這樣對方才不會為難你。”


    宋爍有一瞬間覺得麵前的這個女人病得不輕。


    他從未再強迫、威脅過她,而她卻總是主動地、自覺地把錢送到他麵前。


    怎麽會有這麽下賤的女人?


    她腦子不正常嗎?用她和原來丈夫的錢養別的男人,竟然還一副得意揚揚的模樣,仿佛在期待宋爍能夠誇讚她一般。


    宋爍也的確滿足了她的期待,他迅速收下信封,以一種感激的口吻迴應她道:“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你不僅收留了我,還為我做了這麽多,要是沒有你,我現在說不定早就死了,是你救了我。”


    “我不過是替付衡來償還你罷了。”林一羅落寞地笑了下,她緩緩地低下頭,那副模樣顯露出極盡的低眉順眼,仿佛在催促旁人來壓榨她一般,“他出事的突然,留下了很多沒有解決得了的難題,我身為他的妻子理應來處理這些麻煩,隻要你不嫌棄時間慢就好。”


    她實在太缺乏警惕意識了。


    以獵物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隻會激發他狩獵的本能。


    宋爍在這一刻已經堅信她在勾引自己,也許是空虛寂寞,也許她本身就是離不開男人,這令宋爍對她充滿不屑的同時竟也有了一絲難以控製的欲望。


    所以,他握住了林一羅的手,並帶有暗示性地輕輕摩挲了片刻。


    林一羅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她平靜地承受著,甚至詢問宋爍:“要和我一起出去轉轉嗎?我今晚打算做牛排,你可以選你喜歡吃的部分。”


    宋爍欲擒故縱地反問道:“要是我和你一起出門被鄰居們看見了,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嗎?”


    “你是付衡的朋友。”林一羅說,“隻要我們問心無愧,更何況,我們的確是清白的。”


    宋爍唇邊的笑意深陷,他握緊了林一羅的手,心想著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還在強調“清白”二字。


    是個有趣而又可笑的女人。


    這是宋爍住進林一羅家裏的第1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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