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師父,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丟了。”


    “一天天的隻忙著你的工作,做你老婆可真得心大。”老江數落了幾句後說道:“你現在在哪呢?我給你送去吧,反正我在外麵,晚飯也還沒吃,你吃了沒?”


    “我剛好也還沒吃,請師父一起吃晚飯吧。”彭鳴說:“我在警局,師父你看來這裏方便不,要是不順路,我開車去接你也行。”


    “不順路也得順路,你等著我吧,我可不想坐你的警車去吃晚飯。”說完就掛了電話。


    老江是個急性子,彭鳴才換下製服沒多一會兒,老江就已經找來了他的辦公室。


    想必他剛才就一直在警局附近了。


    “給。”老江把拴著小狗掛件的鑰匙扔給彭鳴,“你今晚可得請我吃點好的,我特意送鑰匙來給你。”


    “沒問題,師父你想吃啥都行。”


    “烤肉,我愛吃牛肉。”


    “走,我帶你去新開的那家老式碳火烤肉,最適合冬天吃。”


    很久之後的某個深夜,彭鳴迴想起老江那天的不請自來,也始終覺得那是尋常的師徒之間的酒肉之夜。


    和曾經一同共事的那些年一樣,隻要和老江在一起,彭鳴就總是會格外放鬆。


    亦師亦友,忘年之交,老江看似輕狂直爽,心思卻格外縝密,每當彭鳴與他傾吐工作上的難心處時,他總是會給出會心一擊。


    就像是這一次,彭鳴沒有絲毫遮掩地同老江講起了自己去過丞童母校的事情。


    “也不怕師父笑話我,但我都能和您說這些,就已經做好了被嘲笑的覺悟。”彭鳴夾起烤盤上被油烤得“滋滋啦啦”的一片牛肉,放進幹料裏打了滾兒便送入口中,他被燙得捂著嘴,支吾著說下去:“我覺得6年前的那個案子很蹊蹺,師父你當初也負責過那個案子,說不定是被人從中動過手腳的。”


    老江夾起涼拌海帶絲的筷子停了一下,抬眼看向彭鳴:“怎麽說?”


    “我還沒證據,目前隻是直覺。”彭鳴總算是把那片燙嘴的肉咽了下去,“但也許很快就會得到一些線索。”


    老江一筷子的海帶絲吃進嘴裏,他眯了眯眼睛:“你聯係這案子當年的相關知情人了?”


    “要說師父就是師父呢,我都不用說,你都猜出我的腸子打了幾個結。”


    老江卻不太看好這件事:“你這孩子真是不聽話,太一意孤行了,把我老頭子的勸告當耳邊風是吧?”


    “我哪敢啊,師父可別冤枉我。”


    “那你為什麽還是要去追究一個已經了結的案子?”老江歎息道:“那是和你無關的事情,已經都塵埃落定了,你何必去給自己好端端的日子增加麻煩?沒苦硬吃,想贏個年底的優秀考核啊?”


    “市裏催得緊啊,我想早點破了付衡的案子,至於年底優秀不優秀的——”彭鳴也不能說是毫不在意,但畢竟要麵子,嘴上也隻能輕描淡寫:“有挺好,沒有的話,我也不難受。”


    “我看你真是有些急功近利了。”老江眉頭一蹙,“彭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


    彭鳴有些苦澀的失笑,這次,他看好了烤好的一塊魷魚,可惜筷子滑,幾次都夾不上來,隻得用勺子按住魷魚,再用筷子順著烤盤邊緣扒拉到盤子裏,他自嘲似的說:“師父,人是會變的,你帶我的那會兒我還年輕,才從鄉鎮上來,總覺得好好幹就能出人頭地。但現實是大家都在好好幹,沒一個不拚了命的爭奪有限的資源,我不比別人跑得快點,咋能改變現在這種瓶頸似的人生呢?”


    3.


    其實在很多人看來,念完了書迴了老家,有份穩定的工作已經是上層人,畢竟在小地方能夠選擇的工作實在不多,除了體製,似乎隻有一些朝不保夕的散活。


    彭鳴是警校畢業的,同學們選擇迴老家的並不多,他們天南海北,各自展翅,有的早早創業已經財務自由,有的和他一樣選擇了穩定的工作,但現在已經是正科頭銜,工資也比他多出好幾倍。


    而他呢,卡在了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心裏頭那點畢業時帶到社會上的野心和驕傲早都已經被工作的瑣碎消磨得一幹二淨,能說不想再更升一步嗎?


    怎麽可能不想。


    是人都有私心,他不是例外。


    他老婆的家庭情況和他一樣,沒什麽背景,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外來百姓,賺的都是辛苦錢,他和老婆結婚的時候是全家一起湊的首付,按理說小縣城的房價不算高,可現實就是普通人的一生是很難有存款的,因為賺得少,根本肥不起腰包。


    再加上他有女兒,學區劃分不會因為他是警察就格外優待,他有很多現實裏的問題要通過辦案來解決。


    “年底得個優秀考核,對我明年的提職和提薪都會有很大幫助。”彭鳴和老江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他本身很要麵子,可老江是他的師父,他不認為師父會笑話他,“我已經35歲了,師父,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多了。”


    老江能夠理解他的處境,沉默許久後,他喟歎道:“俗話說的多,投胎很重要,富家子弟一生無憂,尋常人家老路奔波,可怎麽急,有些東西不能碰,就是不能碰,別幹那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兒。”


    “我也就是撞撞運氣。”彭鳴嘴上不抱希望,心裏也還是希望能借由案子一鳴驚人,“付衡這案子不是普通的案子,他爸是付大山,影響力在縣城裏是有的,我要是真能破了這案子,別說縣裏,市裏也會高看我一眼。”


    話到此處,彭鳴端起麵前的啤酒,對老江說:“你就祝福我吧師父,等我真能再上一步,人生也就沒什麽不滿足的了。”


    “欲壑總難平。”老江用自己的啤酒杯撞了一下彭鳴的,“實現了這個心願,還有下一個心願,總被世俗累身,永遠都不會有滿足的那天。不要讓人抓住把柄和軟肋,你是警察,你懂得這其中的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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