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鳴皺了皺眉頭,這個付大山的名號在縣內可不小。


    他這會兒悲痛欲絕地嚎啕大哭,跪在屍體前聲淚俱下,同時咆哮道:“哪個王八蛋吃了豹子膽,敢害我付大山的兒子!等我親手抓到了他,我撕了他!”


    妻子試圖去扶起他,可他人高馬大的,根本拉扯不動。


    而對比之下,那位站在角落裏的年輕女子就顯得冷靜多了。


    她穿著米黃色的羊絨外套,黑色的高領針織衫裹著她纖長的脖頸,完美地展示出了她流暢的骨骼線條,以至於她的鬢發略顯淩亂,也還是遮掩不住她極具攻擊性的美貌。


    她隻是默默地哭泣,手掌輕捂著口鼻,淚水染濕了她的睫毛。


    “彭隊。”路楊在這時提醒了一句:“她就是死者的妻子,林一羅。”


    彭鳴上前一步,走進林一羅的身邊問了聲:“付太太?”


    林一羅恍惚地看向他,眼神顯得飄忽茫然。


    “您已經確定了死者的身份吧?”彭鳴的語氣公事公辦:“是您的丈夫,付衡,沒錯吧?”


    林一羅又看向蓋在白布下的付衡,神色痛苦地點了點頭。


    “那麽,請你來審訊室配合我們完成筆錄,我需要知道你昨天晚上都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


    3.


    審訊室裏的溫度有些低,林一羅低垂著頭,鼻尖微微泛紅。


    彭鳴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付大山在今天上午9點10分報案付衡失蹤,而作為付衡的妻子在昨晚卻沒有任何表現——


    “你不知道付衡失蹤了麽?”


    林一羅仍舊像是有些神誌不清似的,她還未從付衡被害的刺激中緩過來,氣若遊絲般地迴答道:“我昨晚一直在打他的電話,他前幾個掛掉了,我以為他在忙工作的事情,可等到6點左右,我怕做好的飯菜涼了,就急著去他單位找他,結果他們都說他下班走了,但他沒迴家,他昨天不應該的。”


    彭鳴和路楊互看了一眼,“不應該是什麽意思?”


    林一羅抽噎了幾聲,眼角的淚痕顯得她更為楚楚可憐。


    “因為……昨天是他的30歲的生日,我們早就決定要在昨天好好為他慶祝的。”話到此處,林一羅的表情越發痛苦起來,“他昨天早上去上班的時候還說會想辦法提前走一會兒,誰會想到……”


    低泣聲充斥著空曠的審訊室。


    路楊快速地記錄著林一羅所說的一切。


    彭鳴雙手環胸,最後問林一羅:“你昨晚去他的單位尋人無果,迴到家時是幾點?”


    “我沒有再迴家了。”


    “你去了哪裏?”


    “突然有事要處理,我一整晚都沒在。”


    彭鳴蹙眉道:“誰能為你證明?”


    “陳鈺。”林一羅緩緩地抬起頭,她看著彭鳴的眼睛:“付衡的前妻。”


    前妻與現任竟能友好相處,這在旁人看來,也算是很炸裂的情況。


    當陳鈺坐在審訊室內時,她很平靜地還原了昨晚的情況:“我知道昨天是付衡的生日,但我也是實在找不到人手了,我媽現在在住院,我爸要照顧她,朋友們都有家有業,臨時找保姆不現實,我就隻能拜托小林幫我這個忙了——更何況,我兒子也很喜歡她。”


    彭鳴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陳鈺,又轉頭看向身旁的路楊。


    她和自己一樣,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匪夷所思。


    按照陳鈺的說法,林一羅從付衡的單位離開後就接到了她的電話,她和付衡的兒子林有希感冒發燒,她在開會走不開,要林一羅去她家裏照顧孩子。


    “我們小區的門衛和我比較熟,會幫我保管備用鑰匙,小林來了直接去他那裏拿鑰匙就能進家門。你們要是不信我的話,問門衛也行,他昨晚看見小林進了我家。”


    陳鈺的語速很快,她是個把精明寫在臉上的女人,很快就不留痕跡地提供了線索給彭鳴:“既然屍體是在那輛雅閣車上找到的,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謝誠吧?我聽說,他最近一直都在和付衡競爭主任的職位,他的票選結果可不樂觀。”


    “不是我!”10分鍾後,謝誠才剛坐下,就拍案而起,他激動地喊道:“人不是我殺的!我根本不知道付衡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後備箱裏!”


    “謝先生,冷靜些。”彭鳴也跟著他站起身,抬了抬手,語氣顯露出威懾:“你現在也應該醒酒了,不要鬧事。”


    一聽見“酒”字,謝誠的臉色頃刻間煞白。


    彭鳴見他如同泄氣的皮球一般癱坐迴了椅子上,沉聲道:“公職人員午休期間不準飲酒,但剛才檢測出你的酒精含量顯示你可是酒駕,大白天的還在上班,就喝上酒了?”


    “我……我不是上午喝的酒,是昨晚上喝的。”謝誠支支吾吾地解釋,“我最近失眠,不喝酒根本睡不著。”


    路楊順勢會心一擊:“因為競選主任在民意上輸給了付衡,借酒消愁後壯了膽子,便起了殺心吧?”


    “不!我說過了,不是我殺的人!”謝誠慌張道,“你們是警察啊,怎麽能隨口汙蔑我這種安分守己的普通老百姓?一個主任的競選而已,誰會為了那種事而殺人啊!”


    彭鳴道:“在你的雅閣車後座紙箱裏發現了繩索和付衡手機的充電機,你這要怎麽解釋?”


    謝誠急得要哭出來了,他連連搖著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警察同誌,我真的是清白的,我沒殺人!”說著說著,他無助地趴在桌案上,放聲痛哭了起來。


    由於謝誠的情緒已不受控製,審問隻能中斷。


    彭鳴和路楊走出審訊室時,看到走廊裏還坐著此案的相關人員。


    他們都是經傳喚而來到警局裏做筆錄的,因為在事發前一天與付衡都有過或多或少的交集,相關線索需要向警方提供。


    “讓他們再等一會兒吧。”彭鳴看了眼手表,對路楊說:“5分鍾後,換另一間審訊室,我先把這幾份筆錄拿迴辦公室。”


    路楊點點頭,她有些不明白地問了句:“彭隊,既然謝誠是頭號嫌疑人,你剛才為什麽要第一個審問林一羅呢?”


    彭鳴什麽也沒說,隻擺了擺手,轉身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而坐在走廊盡頭的林一羅還未離開,她始終盯著彭鳴的一舉一動,直到他開了辦公室的門,她才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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