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裏,陳千的生活都帶著十分鮮明的節奏感,很有規律。


    早上起床,早飯後吃藥。


    接著會看看書或者觀摩圈內大手的攝影集,再過一會兒,穿著素色的池木便會出現。


    九點之前仲一會來一趟,帶著他的書袋,和幾本厚厚的地區民俗書籍,仍舊到點就走。


    再晚一點,便是來時不定的餘望希,提溜著日漸豐滿的餐袋,進門第一件事是騷擾仲一。


    孫丞每天下班後都會照例來接餘望希,偶爾身後會跟著個林西西。


    林西西來了,那大家就會在病房裏一起吃飯,久而久之也難免被發現。不過還好,那天他們吃的隻是孫丞做的炒菜——無論如何,林西西是這麽說的,她認為:麻辣小龍蝦又怎麽不算炒菜呢?


    想當然的,病房內有幾個算幾個,一個不少的被護士長狠批了一頓。批完就都老實了。


    吳哲凡和餘望賾穿插著偶爾出現。來了就和餘望希互懟,三個男人一台戲,嚷得引來護士上門來提醒注意音量,幾次下來,護士和陳千都累了。


    實習的小護士有一次和陳千抱怨:“讓你那幾個朋友少來吧,要不是我們這層病人不多還顧得過來,護士長早來抓人了。”


    陳千:“你說了顧得過來欸,今晚不會有事吧。”


    小護士:“別說了……”


    陳天每天會出現十幾分鍾,真的就隻是來看一眼,看完便會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無論陳千說什麽也不會多待。


    但今天,這樣的節奏被新的到訪者打破了。


    時間還很早,時針都沒走到八點。


    陳千剛吃過早餐,無所事事地等著吃藥。


    平板電腦上掛著的是一部新出的紀錄片,被他當作背景音用來搭配手上的書。


    推拉門被拉開,發出輕微的聲響,引得陳千從書裏抬起頭來。


    來人戴著個口罩,本就遮住了大半張臉,還戴著一個做舊設計的漁夫帽,隻能看見一雙眼睛。


    他耳垂上掛著顆小小的鑽石,迎著光所以很顯眼。他穿著印了花體文字的灰色衛衣加黑色牛仔褲,脖子上是幾層重疊,樣式各異的項鏈,整體看起來很年輕,像是學生。


    這樣的風格形象對陳千來說,隻有陌生可言,沒辦法和任何一個自己所認識的人鏈接。


    他茫然地問道:“你是……是走錯了嗎?”


    “陳千。”對方開了口,徑直走到椅子邊,大馬金刀地坐下,像是迴家一樣從容不迫,還四處張望了一圈,反問道:“有喝的嗎?我有點兒渴。”


    這聲音……陳千立馬想到了一個人。


    他撇了撇嘴,無視了對方的問題,漫不經心地繼續看書,“池宇星,你怎麽來了。”


    “呦,這是不待見我啊,這才幾天,誰把你從裏頭撈出來的,你就已經忘光了?”池宇星難以置信地看著陳千,仿佛他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大事,“你也太讓人寒心了。”


    “早不來晚不來,都過了這麽久了,現在才來。”陳千翻了一頁書,視線流暢地在一行行文字上穿梭著,“況且,你也不是會閑著沒事,來看看我活得怎麽樣的人。”


    “我們多少也算半個朋友好吧。”池宇星擺擺手,話鋒一轉,“不過你還挺懂我的,確實有事。”


    他話說到一半,賣了個關子。自顧自地抬手摘了口罩,在房間裏轉悠著,真找起水來了。


    大家的處境都差不多,池宇星當然也很難是例外。陳千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他摘下口罩後才顯露出的,留在側臉上的傷痕。隻一眼,他就收迴了目光。


    那張臉以後的觀感大概要次一些了,陳千想著。那道疤看起來得跟著池宇星一輩子了。


    在櫃子裏找到了不記得是誰送來的一箱還未開封的牛奶後,池宇星旁若無人地利落拆開後,就叼著吸管喝起來。


    陳千不動聲色,淡淡地繼續問道:“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唔……算是好消息吧。”池宇星沉吟片刻才說道:“我研究生考過了,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聽起來確實是好消息。”陳千對上他的眼睛,神情認真又誠懇,聲音清朗道:“那就恭喜你了,終於可以開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嗯,謝謝。這樣說其實有點矯情,因為我沒有其他人可以說這件事。”池宇星的表情是陳千沒見過的靦腆,他微微垂下腦袋,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我哥……宇元,你大概不知道,他就在樓上。我本來想直接去告訴他的,但是好像心理準備沒做夠。所以想著先來告訴你,做做練習。”


    “他會替你高興的。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本來也是他的夙願。”陳千淡淡地說著,他留意著時間,已經八點多了,“現在就去告訴他吧,趁早告訴他,讓他多開心一會兒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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