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怎麽樣?今天天氣實在很不錯,光影很棒。”陳千咬著嘴裏的棒棒糖說話,有些口齒不清。


    “還可以,能用上。”


    “什麽時候能從你嘴裏多蹦點詞出來,就像剛剛那樣。”陳千輕飄飄掠了他一眼,嘴裏嘟囔著。


    他稍感無趣地漫步在木棧道上,一路爬上來,現在已經有了點疲倦感。


    木棧道已經快到盡頭了,能看到前麵有人影在晃動著。


    那個位置是網上說的,所謂的“上帝視角”,就在瀑布原點更向上一些的位置,據說能一眼看盡流泄向下的瀑布盛景。


    在家做準備時陳千就盯好了這個點,他規劃好了要在這一處拍出好圖。


    時不時有人自身邊經過,要迴到棧道那頭去。


    陳千拽著仲一一點點移動,直到前麵有人停步與他們搭話。


    “小哥哥,拍照要稍等一會兒啦,裏麵很多人呢。”迎麵走來的兩個女生停在了幾步開外,溫聲細語地提醒著。


    “是嗎,謝謝你們。”陳千忙微笑著點頭迴應,接著一胳膊杵在仲一身上,小聲地說:“快說謝謝,沒看女孩子都在看著你嗎?”


    兩個女生一看這陣仗立馬笑開了,一起靦腆說著:不用啦、沒關係。


    “你們朋友關係還真好,一起出來旅遊。”陳千望著那兩個女孩子相挽著的手臂,感慨道。


    “誒?”那兩個女孩對視一眼,撲哧一下就笑開了,她們挽著的手散開又牽起,舉在兩人之間說道:“不是啦,我們其實是情侶,想不到吧。”


    陳千沒多驚訝,反而有一種習慣的感覺,“情侶啊,真好,難怪你們看起來很幸福呢。”


    “不過你們也是吧,和我們一樣。”其中一個留著齊肩短發地女生促狹地眨了眨眼睛,話裏意味深長。


    陳千的笑容僵了僵,他忙不迭地局促擺手:“不是不是,我們是搭檔,一起來出差的。”


    一直沒開口的仲一,也用一種不讚同地目光注視著女孩,說道:“大錯特錯。”


    對當事人這樣反對的情境,女孩似乎也並不感到尷尬,反而笑得更歡,“那真是對不起啦,我的gay達一向很準呢。”


    “那小哥哥再見啦,希望在出口還能見到你們哦!”


    陳千抬手揮別她們,又轉頭看向仲一:“大~錯~特~錯~,我是什麽很賤的人嗎,你說這種話的時候也給我有禮貌一點!”


    “本來就是。”


    “我說你講話給我有禮貌一點!”


    ……


    中午是在景區內的餐廳解決的,挑了家還看得過去的本地菜係。


    點完菜,等著上菜的時間。


    陳千端著相機認真檢查著,剛剛自己在“上帝視角”所拍下來的大作。


    光影角度都很不錯,每一張都很讚,就是不知道仲一到時候會挑哪幾張來放進稿子裏。


    看完照片,陳千把相機收進了相機包。


    他將手機帶上,邊起身邊和仲一說著:“我先去一趟廁所,菜上來了你先吃。”


    仲一隨意地點了點頭。


    順著指示標識,陳千一路轉到了休息區路口處,餘光掃到了一家三口的影子,那個爸爸的背影和池木竟意外的神似。


    “真是巧了。”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自廁所出來後,陳千抖著手上的水珠。


    疏解了身體的不適,他心情很好,哼著小曲按照原路返迴。


    拐過一個彎時,有什麽在那瞬間撞進了陳千的視線之中,讓他下意識倏地收住了步子,退迴了牆後。


    嘴裏輕哼的歌停了,在似是難以置信又更像嗤笑的一聲“哈——”之後,他沒忍住輕聲罵了句髒話。


    他仰頭靠在了牆上,反芻著剛剛的畫麵,感覺世界的一角扭曲了一點。


    穿了身便裝的男人就站在餐廳門前向內望著什麽,而他懷裏還抱著個不過三四歲的小娃娃。男人身邊站著位長相清麗漂亮,穿著碎花長裙的女人,淡笑地逗弄著那個孩子。


    這樣的場景陳千照往常隻會在心裏悄悄地感歎一句:多好的一家人,溫馨和睦。


    但如果他說這個男人是池木,而女人則是他大名鼎鼎的未婚妻施凮習呢?


    這樣一來,那隻在新聞裏偶爾出現的,兩人的孩子……


    畫麵比文字更有穿透力。


    但沒人說這玩意穿透的是他的心呢。


    陳千在原地呆立許久。


    久到了仲一感到奇怪,開始給他打電話。


    “菜上齊了。”仲一淡淡的語氣飄了過來。


    陳千張嘴幾次,嗓子裏卻像塞進去團棉花一樣講不出話,隻好壓抑地“嗯”了一聲算作迴答。


    側了身子,陳千小心翼翼探頭出去,確認過那一家三口的身影已經一無所蹤,而後才走出自己藏身的位置,再一次原路返迴餐廳。


    “有話就說吧。”陳千心不在焉地,夾了半天也沒能將麵前軟嫩的魚肉夾起,索性放棄。


    抬頭直直望向了欲言又止卻怎麽也不開口的仲一。


    “你看到了吧。”


    “看到什麽?”


    仲一偏了偏頭,避開了陳千毫無顧忌又缺失生氣的目光,他篤定地說道:“你前男友。”


    “嗯,我前男友,還有他的一雙妻兒。”陳千平靜地說著。


    吃過午飯,仲一主動叫停了這次采風,勸陳千先和自己一起迴酒店去。


    “不急這一時。”仲一望著那水霧彌漫的半空中,悠悠掛著的那彎彩虹,“明天再來吧。”


    陳千此時卻難得的固執,他搖搖頭,繼續托起相機對著草木蔥鬱的位置取景。


    他的手指在按鍵上輕點,按鍵發出一聲輕響後,閃光燈也隨之哢嚓一下。


    “你想見他們?”仲一不太理解這份固執後的原因,但他知道這樣的狀態再留在這裏也無濟於事。


    與其等到真的和他們在這偌大的景區內碰見,不如幹脆點先離開。


    但陳千平靜的情緒,似乎在他的問句後就洶湧了起來,他的手忽然無力地垂下,相機被背帶留滯胸前輕輕搖晃著。


    陳千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瀑布的聲音蓋過去。


    他不解地問著:“明明是我先說要一起來的,他憑什麽帶其他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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