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電影,他們人都有點蔫了,餘望希大口喝水,像是要把流出的水都補迴去。


    陳千悶了半天,餘望希看得出他有話想說,不過以為是要說電影觀後感。


    但陳千實際想聊的,卻是深奧的大問題。


    他想試著和他聊聊關於自己性向可能會造成的困境,他遲遲沒能麵對的,在父母麵前算是秘密的。


    柯蕪和齊育已經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他們兩情相悅,除了未婚妻的事情,他們的奔向結果的路可以說是一帆風順,連雙方父母也很快接受了這件事。


    但太過順利的他們也好幾次遇到非議,陳千曾經聽到過別人議論他們,話說得很難聽。


    餘望希前室友的極端例子也曆曆在目,他覺得虛妄的未來,前路彌漫大霧,更無法想象父母是否能接受,如果他們接受不了呢,會幹脆放棄他嗎?還是一次次嚐試校正自己?


    他需要有人幫助他,或者說是,推他一把。


    目前的餘望希變成了很好的選擇。


    “你是……怎麽和家裏出櫃的?”他的表情很認真,搞得餘望希也下意識直起腰坐好。


    “啊?我?我就是和喜歡的男的表白,然後我倆在一起了,我就腦子一熱迴家找我爸媽了說了。


    “他倆不同意,我跟那男的也沒處多久,真是太年輕,早知道晚點說,給我爸媽一點時間接受了。”餘望希對那天的喜悅和難過都記憶猶新,但提起時卻很輕鬆。


    他下午才告白成功,晚上迴家吃飯馬上就告訴爸媽自己有了男朋友,他本意是分享自己很開心,但結果不太好。


    那頓飯沉默的讓他壓抑。


    他爸媽沒說太多,隻讓他盡早把這些整理幹淨,但眼神裏涵蓋太多,他們假裝聽不到自己解釋的話,催著他斷掉好當作事情沒發生過。再後來幹脆沉默著,既不試探他,也不接受他,更不改變他。


    就像是突然把他放棄了。


    他悶在安靜的房間,爸媽很少在家裏出現,他們都在躲著對方。


    然後,男友劈腿被他發現,他散布謠言說自己品行不端,拿著親密的合照嘲諷他。


    背叛的痛感和著家裏壓抑的氛圍一起讓他喘不過氣,有些崩潰。


    他其實對前男友沒有很深刻的感情,背叛讓他難過,但也止於此,他隻是行動的契機,不是目標,後來的傷害也被哥哥及時處理。


    家裏的態度更沉重,重的要把他壓垮。


    “在我覺得我要生病的時候,我爸媽接受了我,但其實到現在我們之間依然隔著什麽,好像沒辦法迴到那頓飯之前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慢慢的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以前沒說過這個故事,沒有人問過他。


    所以他說得很慢,很生澀。


    陳千沒想到向日葵的根莖下也有腐爛的綠葉,一時沒法迴話,收起了自己的心思,沉默著。


    “如果你要這麽做的話,就好好打個鋪墊吧。我覺得你家裏人也有知道的權利就是了,不管接不接受怎麽樣的。


    “而且找男人一定要看清啊!那個狗在外麵說我是他的舔狗,扒著他騷擾他拿錢逼他,我去他的三姑六姨婆!”餘望希很快就從其中抽離,變成原來的他,中氣十足怒斥渣男。


    又是哭又是罵的,自然消耗體力,沒多久餘望希的聲音就漸漸轉弱,自己睜不開眼的同時也催著陳千入睡。


    和煦的下午,在溫熱的太陽裏,情緒的大起大落後,睡一個午覺,是很好的事情,會讓你連夢都是甜蜜的。


    至少陳千是這樣。


    他見到池木在路的另一頭等他,牽著他的手向前走,告訴他不管發生什麽自己都會堅定不移的陪著他,鼓勵他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愛自己想愛的……


    電話鈴聲響起時,陳千快要在夢裏和池木親上了,鈴響不止,吵得他沒辦法忽視。


    眼睛睜不開,靠手在床上摸索找到了大聲喧嘩的手機,眯著眼隻能看清紅色綠色,劃開了往耳邊一放。


    “小千。”池木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我勒個超絕清醒神器。


    “池……池木哥。”剛醒來聲音聲音難免有些啞,陳千把手機拿遠了,咳了兩下清嗓。


    “現在在幹嘛呢,晚上有空嗎。”明明是溫和的聲音,陳千卻無法控製地聯想夢裏的場景,好羞恥!做了那樣的夢,一醒來還要和當事人打電話,有一種奇怪的背德感在衝擊他,救命!


    陳千腦子亂了,磕磕絆絆道:“有的,有什麽事情要找我對嗎。”


    “晚上方便和我一起吃頓飯嗎。”


    “好啊,去哪吃呢。”愉悅的心情跳脫在語句間,池木嘴角勾起,聲音清朗:“我去接你,等我好嗎。”


    陳千一路一直怦怦亂跳的心還是死在了進包廂那一刻,媽呀,好多人。原來不是二人世界的那種吃飯嗎……


    “小千,我們坐這裏吧。”池木拉開了靠背椅,輕扶住陳千的手臂,把他帶進座位後才在左邊的位置坐下。


    陳千有些局促,因為去過池木公司的緣故,這裏熟麵孔很多,一看就知道是公司團建,怎麽帶他來這了,他小聲靠在池木耳邊:“怎麽不早說是你們公司吃飯呐。”


    “那樣你會拒絕我的邀請吧。”池木也學著他,靠近了耳朵,小聲用氣音迴話,氣息掠過耳廓,帶來麻癢的觸覺。明明還是溫和的笑容,陳千卻感覺到了,他在使壞,想伸手去摸一摸泛癢的耳朵,手卻被製住,耳邊又被微風撫摸:“不要拒絕我。”


    陳千知道自己肯定滿臉通紅了,突然說什麽話呢!著急的灌了兩口飲料消消熱氣,好不容易感覺溫度降下,卻聽見池木的笑聲:“小千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愛。”


    陳千感覺腦內轟的一下,熱度直升。


    不知不覺他們這一桌就坐滿了,幾乎都是初中熟識的哥哥姐姐們,身邊坐著的還是吳哲凡,所以一頓飯下來,陳千並沒有剛落座那麽拘謹。


    大家雖然已經很久沒有相處過,但依舊拿他當小弟弟,上菜緊著他吃,熱絡的帶著他聊天,並不生疏,一如多年前。


    所以他吃的很飽,心情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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