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麵色慘白,隻覺手中的匣子重逾千斤。


    方才小姐吩咐她的時候,她還摸不著頭腦,可當她看到匣中之物時,頓感五雷轟頂!


    她一路緊趕慢趕,不敢出任何紕漏,此時對上自家小姐的眼睛,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


    她是為小姐感到委屈和不值啊......


    沈嘉歲知曉白芨是全心全意對她的,這會兒見白芨落了淚,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趕緊衝她點了點頭。


    白芨是個知輕重的,立刻抬袖抹了把眼淚,重重點了頭。


    她要幫小姐把這場戲演好!


    此時院中,沈征勝夫婦還在不斷寬慰顧惜枝,白芨忽然匆匆忙忙捧著匣子闖了進來,驚惶叫道:


    “小姐!”


    這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嘉歲見狀急忙問道:“白芨,你這是怎麽了?”


    白芨疾言應道:“方才奴婢聽從小姐的吩咐,去秋實院接二小姐,可能是與白霜走了兩條道,奴婢到秋實院時,二小姐已經被白霜接走了。”


    沈嘉歲聞言擺了擺手,“無礙,你過來吧。”


    白芨卻搖了搖頭,麵色發白,“小姐,奴婢還沒說完。”


    “奴婢本欲離開,忽然瞧見一丫鬟在屋中鬼鬼祟祟,心覺不對,便上前查看。”


    “沒想到真是個手腳不幹淨的,被奴婢高聲一喝,竟掩麵而逃,帶翻了梳妝台上的東西,撒了一地。”


    顧惜枝方才正說到興處,幹爹幹娘對她從來縱容,在她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哀求下,本來已經有些猶豫了。


    這會兒白芨忽然出現,竟壞了她的計劃,若等幹爹幹娘再硬下心腸,隻怕她很難嫁給雲錚了。


    思及此,顧惜枝滿心不耐,急忙假意晃了晃,終於將沈征勝與紀宛的注意力拉了迴來。


    “惜枝,你怎麽樣?”紀宛急切地問。


    顧惜枝柔弱地搖了搖頭,睫上還有淚珠將落未落。


    紀宛擔心顧惜枝撐不了多久,心道,還是得先將陸雲錚之事解決了才是。


    於是她扭頭對白芨說道:“那毛賊隻要還在府中,便沒有抓不到的道理,便是丟了些財物也是小事,容後再說。”


    顧惜枝見紀宛迴了神,心中正覺滿意,可白芨卻不識趣,不依不饒地說道:


    “夫人,奴婢生怕二小姐失了什麽貴重的東西,也來不及去追那丫鬟,便俯身給二小姐收拾了起來,誰知竟瞧見了一些東西!”


    咳咳咳——


    顧惜枝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


    紀宛登時蹙起眉頭,抬手給顧惜枝順背的同時,暗惱白芨今日不知輕重,沒有分寸。


    要知道,白芨這丫鬟可是她當初親自給歲歲挑的,看中的就是她的機靈。


    “好了白芨,你先下去吧。”紀宛不滿地揮了揮手。


    顧惜枝見狀立刻抓緊機會,抬頭帶著悲意說道:“幹爹幹娘,你們瞧,惜枝這副身子骨,隻怕不是長久之相。”


    “這些年承蒙幹爹幹娘疼愛,惜枝也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也終於明白,當年阿爹為何會奮不顧身保護幹爹了。”


    “真心換真心,阿爹是心甘情願的,正如今日的惜枝,也心甘情願嫁去陸府,報答幹爹幹娘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幹爹幹娘,求你們成全了惜枝吧。”


    顧惜枝說著,忽然掙開紀宛的攙扶,整個人後退一步,朝沈征勝夫婦鄭重行了個大禮。


    白芨見狀立刻就要開口,沈嘉歲卻及時衝她搖了搖頭。


    不急。


    現在爹娘對顧惜枝憐惜越多,虧欠越多,一會兒才會明白,他們一家究竟是如何被顧惜枝輕易玩弄於股掌之間的!


    顧惜枝太會演戲了,且顧副將當年的救命之恩是實打實的。


    若不能給予顧惜枝致命一擊,爹娘定會在她花言巧語之下再度心軟。


    果然,望著顧惜枝久久不願起身的堅決模樣,沈征勝夫婦倆到底還是動搖了。


    顧惜枝將一顆真心都掏了出來,如此決絕,他們再不答應,仿佛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這時候,沉默許久的陸雲錚三兩步走上前來,走到顧惜枝身旁,掀起下袍衝著沈征勝夫婦單膝跪下。


    下一刻,便聽他懇切開口:


    “伯父,伯母,隻要你們肯將惜枝嫁給我,我願意在此立誓,我陸雲錚此生隻惜枝一人,絕不納妾,絕不負她!”


    顧惜枝聽到這話,整個人微微一顫,扭頭去看陸雲錚的時候,眼眶通紅,顯然也情動無比。


    陸雲錚心有所感,抬頭與顧惜枝對視,二人情意綿綿,好一對兩情相悅的知心人。


    沈嘉歲看到這一幕,幾乎要笑出聲來。


    但她不是笑旁人,而是笑自己。


    她不懷疑陸雲錚對顧惜枝的真心,因為上輩子成婚後,陸雲錚確實為了顧惜枝守身如玉。


    新婚夜,他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他們並不曾圓房。


    這之後,陸雲錚又百般推辭,借口千奇百怪,總之對她避之不及。


    她是個驕傲的,猜想陸雲錚該是有了二心,於是當即提出了和離。


    可這時候陸雲錚又百般溫柔小意地哄著她,待她下定決心準備大鬧一場,徹底撕破臉時,北方戰事驟起,陸雲錚又隨父出征了。


    她是將門出來的姑娘,知曉戰事大過天,也不願在這種時候與陸雲錚多加糾纏,隻說,待他凱旋之日,便是和離之時。


    誰知她左等右等,等來了沈家通敵叛國,滿門抄斬之劫......


    思緒走到這裏,沈嘉歲的唿吸便急促了起來。


    沈征勝夫婦很是為難。


    陸雲錚本是歲歲的夫婿,若當真讓他娶了惜枝,歲歲定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那是他們的掌上明珠,是他們夫婦的心頭肉,憑什麽要受這種委屈!


    可是顧惜枝前有救命之恩,後有這些年的情分......


    這時候,沈嘉歲主動走上前去,她眼眶發紅,低低說道:


    “爹娘,你們不必顧及我,既然惜枝願嫁,陸雲錚又一片癡心,便遂了惜枝的願吧。”


    “女兒從不在乎外頭的閑言碎語,再者,娘方才可是說了,要養女兒一輩子的!”


    說到這裏,沈嘉歲硬是彎了彎嘴角,笑容裏卻滿含淒切。


    這般故作輕鬆的模樣,讓沈征勝夫婦倆瞧著心都碎了。


    另一邊,顧惜枝與陸雲錚對視一眼,二人眼中光芒大放,知曉終於要事成了!


    誰知就在這時,沉默良久的白芨忽然高唿出聲:


    “不可以!憑什麽要讓小姐受委屈!”


    “老爺、夫人,你們都被二小姐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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